文贵太妃怨天尤人的这当间儿,鄢大人再次开了口,他苍老干巴的脸庞上显出了一种格外冷静庄严的神色,有些缓慢地,将手中的“遗诏”高高举起,一字一顿地道:“此乃大行皇帝所立太平遗诏,见之如见先帝,尔等还不跪下!”
文贵太妃结结实实一愣。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她看着目含温和鼓励的老大人讷讷然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忍不住内心激动热泪盈眶,扑通跪了下去。
巷子里跪倒了一片,佝偻着的、矮小的鄢首辅成了唯一站着的人,老大人的嘴角微微露出了笑意来,也对着文贵太妃跪了下来,奉上明黄的卷轴,温和道:“娘娘请——这就是娘娘的依仗,还望娘娘,勿要再失了底气。”
······
文贵太妃身穿素色宫装,未施粉黛略显憔悴,刚刚在马车里颠了一路,虽说梳头的宫人手艺好,细看之下,发髻仍是微微有些蓬乱。
可是,扶着她随侍在侧的,是出了月子后微微有些长胖了的婉太嫔,胖虽胖,不显痴肥,反而增添了妩媚,一张绝美的小脸儿,再如何素淡也难掩绝色,真好比是神仙妃子。
身后,鄢首辅居右,沈尧居左。
再后是浩浩荡荡的宫人和羽林卫。
别说文贵太妃只是略略狼狈,她就算是批个麻袋片子,有这么些人随着,有这么个阵仗,也绝不会被人小觑了去。
文贵太妃来之前,本打算的是与嫡亲的哥哥分说厉害的,虽说年少入宫,与家人们早以生疏了,但俗话说“打断骨头连着筋”,只要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想必能够换得整个侯府的支持的。
可是,门前鄢大人的一番话让她改变了主意。
她带着这样的阵仗,气定神闲地走进了正堂,里头是早已等候着的身着品级礼服的一大家子人,文贵太妃淡然地扫视全场,威严地开口道:“先帝所立太平遗诏在此,永安侯,摆香案吧?”
——还好文贵太妃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再后来,永安侯率兵打入宫去,一路勇猛拼杀,高呼“除逆王、匡正义”时,喊得比谁都响亮,比谁都中气十足,想来正是心里笃信了太平遗诏,笃信了自己真的是正义之师的缘故啊。
沈尧说起这些前事来感叹连连,又道:“可见鄢大人来得实在是及时,就是不知道···当初那所谓的‘太平遗诏’咱瞒得死死的,老大人是如何得的风声了。”
薛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很刻意地清了清嗓子,没有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