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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跪了一炷香,梁帝才缓缓开了口,声量不大,却是隐着怒气,“寂州之事暂不提,就说东南境,搁到今日该和你翻一翻账了。朕念着老国公,把你捧到如今这个位置,给信任,授兵权,叫你替朕守着东南。你是怎么守的?联手南晋,直取鹤拓。”

他没问宁戈,看来也不知道。赵君湲心里起疑,眉也蹙了起来。

梁帝又在上头问:“朕缴了你带兵之权,可是觉得冤了?”

赵君湲眼皮跳了下,殿内热气蒸腾,地下的冰凉却丝丝入骨,钻得骨头发疼,他握紧了手,“陛下重用之恩,罪臣始终铭记,寸步谨慎,不敢有失,辜负陛下信任。前有东南擅自发兵,今有寂州延旨,皆为罪臣过失,陛下责罚,罪臣应受。”

粱帝瞧着人,冷笑一声,道:“你一个,晏昆仑一个,少年位极人臣,都是不安分的贼。朕再纵着你二人,便是把朕自个架在火上。”

他用了贼这个字,是将他归为了叛将逆臣一类。这是个很严肃直接的警告。粱帝一向不兜圈子,他要谁死,就指着谁咒,暂把脑袋记在脖子上。

赵君湲脑袋清醒,心里明白,不是东南的事成为他的绝境,阻断他生路的是朝堂上不能再出现第二个史孟桓。

他手里握的权力太大了,他没有辩解的余地。

“记下你的脑袋,自行回去思过。前朝你的缺,有人替你补。”粱帝不耐烦在这些事过多废话,用力捏着眉。

他辍朝,吃丹药,沉迷美人,不代表他不知道前朝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他这个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得见的那一块一定要干干净净,容不得半粒沙子。

赵君湲思索着,正要告退,侍御忽然趋步进来,附到梁帝耳边,他隐约听见“宁戈”“长公主”几个字,便见梁帝腾地起身,腰间的红玉石击在凭几上,碎作了两半。

香已经燃毕,无人添置,殿外的天不知何时挂的铅云,压在殿脊之上,蓄势待发。赵君湲扶着石柱,久跪的膝盖僵硬,酸麻,骨头牵着骨头,踩着地面不敢深揿。

肃冷的宫道上,宫人成行,每个人都装深沉。

雨突然就落下来,深沉的人都失了仪态,小跑着躲进了屋檐,刹那间好像只剩他踽踽独行。

“五叔,你不要太难过,等过一阵陛下想明白了,也就好了。”

赵矜都听说了,陛下撤了他的职务,恐怕好几月都得冷待着。怕他心情不好,曾祖母又赶着招惹,添他的烦絮,一路陪着过来。这会儿趁□□母更衣,倒了热茶,小心翼翼地安慰着。

赵君湲淋了一点雨,头发微润,赵矜使婢女去拿巾帕,屋子里睡过午觉的老夫人正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