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刻提了两回告辞,杨子真倒是不再打趣,拢了拢外衣:“吩咐不敢当,有些微小事想同崔直指行个方便。”
“前几日崔直指的人带走一位姓董的经学博士,听闻言行无状。”他面上带些笑意,同崔浔攀附起来,“说来不巧,董博士夫人是内子手帕交,这些天内子搅扰得厉害,崔直指若是方便,可否高抬贵手。”
说起经学博士,崔浔倒是记得,不过眼前发生的事。
自恃才学,朝堂上下都被他做赋骂了个遍,崔浔都怀疑,他成日是否都用在做赋上头了。十日前,又成一阕,骂了太子一通。太子宽仁,没和他计较,这位博士一拳打在棉花上,自觉无趣。夜里出去吃酒,喝多了发阵脾气,把人家酒肆砸了,还把人伤着,这才被崔浔带走。
崔浔双眼微眯了眯:“国有法度,并非崔某抬手便能有所易转。”
杨子真闻言,又道:“董博士其人,言语耿直了些,为人倒是良善。苦主尚且不追究,崔直指何不睁眼闭眼,就此放过去。”
“杨车骑今日的话,崔某只当没听见。”
杨子真静默下来,只等崔浔走开两步,忽的出声:“崔直指听没听见,这话都已经说出口了。正如崔直指应不应承,旁人眼里看来,都是夜访杨某,抵足长谈许久。”
难怪邀他过府,许久不放他走,端是一出离间计。杨氏一党与太子党相争日久,总归还是差了些气候。购置宅院是个契机,让杨氏有机会接近崔浔,落在旁人眼里,明日怕是要传出“崔扬过往甚密”的闲话来。
只是崔浔并不站队,笑道:“夜访杨车骑尚算实情,抵足长谈却不敢当。”
“不晓得兰家与梅家如何想?”杨子真立在天井之中,举头望月,一副替他谋划的神情,“梅夫人与皇后娘娘一母同胞,梅元娘聘为太子良娣,如今诞育长孙。梅相姊妹嫁入兰氏,有个礼仪端方的好儿子,如今尚了永昌公主。亲缘之上再结亲,一家子密不可分,指缝里怕也漏不出什么来。崔直指费心巴力,也不知道能讨几分好处。”
“纵与兰豫交好,不过替人做嫁衣,何劳急着拿董博士去换家臣之名?”
崔浔回身,面不改色:“杨车骑,你我皆为天子家臣。”
言尽于此,他也不愿多说。杨家今日此举,不过是借以分析利益,好让他亲近杨氏。所谓什么董博士,不过是拿来探他口风。
崔浔一拱手,不再逗留,扬长而去。
杨子真兀自驻足许久,唇角勾了勾,只一挥手,吩咐了人下去办事:“去,把备好的用上,别下死手,闹大了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