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泽的老家在遥远的北方,那里每年十月底就开始下大雪,整个漫长的冬天会都是一片冰雪琉璃世界。
余泽的爷爷当年因为战争的原因在南方扎根,他在余泽爸爸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余泽的奶奶独自一人把余爸爸拉扯大,可惜还没有来得及看见孙子出生就也撒手人寰。现在他们每年回来探望的是余泽九十多岁的太奶奶和一位堂伯一位堂叔,他们住在老家的小山村里。
余泽的太奶奶已经有些糊涂了,但是却还记得最喜欢的小曾孙余泽,来了就拉住他的手不肯放,一个劲的往他裤兜里塞糖。两位伯母和堂姐一起包了一大锅酸菜饺子,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了顿团圆饭。
因为余泽他们坐的是昨晚的飞机,所以到家吃完饭也才刚过正午,外面的天阴阴沉沉的,似乎又在酝酿着一场暴雪。
余泽爸妈年纪也不算轻了,坐了一夜的飞机已是有些疲惫,这会儿肚子里填饱了饭,屁股坐在热乎乎的火炕上,就开始一个劲的打瞌睡。堂伯父一看这个样子也不唠嗑了,赶快招呼他们进屋休息。
只有余泽从火车上开始睡,飞机上又睡,这会儿里反倒精神十足,在这屋里有些坐不住。
余泽自小在南方长大,除了每年过年回老家难得看见这样的大雪,心里忍不住有些激动。
小伯母看出了余泽的蠢蠢欲动,笑着叮嘱:“小泽要想出去逛逛就去,可别走远了,这样的大雪到了林子里容易迷路。我给你拿你叔叔的围脖戴上,要不然回来耳朵都要冻掉了。”
余泽脸皮厚,不知道什么叫不好意思,嘿嘿笑着接受了伯母的好意,全副武装好就窜了出去。
其实余泽年年来都忍不住出来逛一圈,次次逛不了半个小时就灰溜溜回去。
一个是因为实在是冷,寒气顺着裤脚袖口一个劲往里钻,腿陷在雪里一会儿就没知觉了;再一个是因为确实没什么意思,举目望去天地间都是白茫茫一片,乍一看是洁净无瑕,看久了就觉得贫乏无味。
远处的林子是秋天拾菌子摘果子的好去处,可是冬天就是熊的卧室,谁也不敢这个季节轻易进去。
余泽看了一会儿雪就觉得没意思了,刚才冲头的热血也叫冰冷刺骨的北风浇灭了,缩着手脚吸着鼻涕从村口往回走。
走到大门外头,余泽正要推门进去,眼角的余光却突然瞥见院墙底下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这天地一白之中突然出现这么一团醒目的黑,难怪余泽会注意到。
余泽迈着冻僵的腿,走到跟前一看,才发现这“一团黑”原来是个穿黑衣裳的老太太。这老太太脸上沟壑纵横,头发雪白,看上去比余泽九十多岁的太奶奶还要衰老几分,只一双眼睛不似普通老人的浑浊,滴溜溜转着打量余泽,嘴里还“吧嗒吧嗒”地嘬着一支旱烟。
“老奶奶,”余泽见她身上穿着簇新的黑缎棉袄,不像是出来乞讨的,猜测是邻居家的老人,好心道“天这么冷,在外面会冻出毛病来,您家在哪里,我送您回去吧?”
老太太张开嘴,慢悠悠的吐出一口烟圈。余泽不小心看见她的嘴里,居然有一口银白雪亮的牙,看起来比余泽的牙口还要好上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