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铮接过白瓷盅。打开盖子一看,便忍不住又抿唇笑起来。几个侍女瞧见了,便也知趣的退了下去。
等几个侍女们都走了,沈铮又轻轻拽住了秦纾的衣袖,小声开口。“我可以的。我为阿姐做译语人。”
秦纾在他旁边坐下来,轻轻推了推他的额头。“倒也不怕累住自己,些许小事哪配得上劳动你。若有实在译不出来的,再教他们请教你便是。”
沈铮轻轻应了一声,眼睛望着她,润的像是水洗过似的。屋子里静悄悄的,静的好像能听到彼此呼吸的声音。
对视了一会儿,沈铮先低下了头去,耳珠微红。
可不说话好像显得更奇怪了,他不由又寻了个话题。“阿姐是要同蒙兀做生意么?”
百二十年来,内乱无数、军备废弛。朝廷对西疆、北疆的控制力逐年下降,商人们为避祸乱,不愿再往西北逐利。
何况西北也多荒土,少河运海运之便,只能以人力、畜力运载,成本高昂,远不似海上贸易利润丰厚。
便是要往西北贸易,也多是去往西域。沈铮不明白,秦纾为何反同蒙兀等部联络起来。
秦纾靠着沈铮的椅子,缓缓讲述。
“我是想去寻乌薪和火油。”
“新帝从嘉兴府起家,那里海贸阜盛,还有西方人开办的工厂。他见识过那些烧着乌薪和火油的机器,明白里面蕴藏着何种力量。”
“我也明白。”
“那是机器的生命,就像人的血液一样。扼住它,便能扼住商人的咽喉,王朝的性命。”
“国内的乌薪火油势必官营,化外却不知此利。我已使人探明这些部落确有乌薪火油矿,若能换得交易,无论是自用还是开采运输回来献给朝廷,都大有益处。”
仅仅是卖绢卖丝,乃至粮食、药品,或者买卖期票,做些空手套白狼的生意,都不足以撼动古老的制度。她需要摧枯拉朽的力量。
沈铮听着秦纾的话,静静的望着她。
他不止一次的想过,在这风云诡谲的时代,阿姐是当之无愧的一流人物。她眼明心亮,果决大胆,即便不做商人,也无事不能成。
他有时也会想,自己这般优柔寡断、伤春悲秋,该是上天戏弄,教两人反了过来。应当将阿姐生作男儿,将自己生作女儿才对……
如此也不会有那般多的烦忧……
“好啦”,秦纾笑了笑,“净说我的事了。倒是你,这么大的风怎么还跑出去。”
沈铮抿了抿唇。“风大……才要去看。那些因我而死的宫人……她们的亲人也大多穷苦。这样的风,只怕会将她们家中屋顶吹倒。在京里的,我总要去照应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