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纾低头看着他,他藏在袖子底下宣纸露出来,字迹从背面透出,是两句词或是未写完的诗。
“春来早,雪下新泥生春草。”
廊外的雪还未化,他一身伤病未出过几回屋门,也不知如何察觉了春的到来。
他现在要比以前欢愉太多了……
他十六七岁时神气,及长,渐渐明白了这世间诸般规则与桎梏,便不免消沉下去。若是从前,只会觉得这冬天太过漫长。
秦纾想,他这样什么都忘了,也没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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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打新朝开始,几月来官员、内廷之人升迁、得赏赐的名录都在这里了。”
银钿儿将一本小册子奉到秦纾面前。
秦纾接过来,一一翻看。她到底不死心,想要查出是谁害了沈铮。
只是大范围查起来容易打草惊蛇,也显得怨愤太深。只好用了这么个笨法子,将升黜不寻常的同沈铮的旧相识两相比对,疑心的先圈出来,再慢慢查探。
所幸她在京城经营多年,这些消息平日里也是备着的。上至官员升迁贬黜,下至某位老封君何日做寿,哪位太太喜欢什么花样的布料,都是有的。
书房里摆了几张长桌,秦纾同几个侍女各忙着。金坠儿正噼里啪啦的打算盘,见此不由插了句话。
“主子与其花这么多功夫,不如教他想起来,直接问他岂不省事?”
多大病啊……扎几回针,灌几剂猛药下去有什么治不好的。何苦这样劳心劳力?花了多少金银财宝,耽误了多少生意。
金坠儿便是只替自家主子管外账,也觉得心疼得厉害。
便是说当年有恩,可不过是给了张公凭,还不是要自家主子冒着风险出海?要说还,这些年恩情早就还够了。
金坠儿这么想,便也这么说了。
秦纾闻言笑了一下,问了她一句。“那你我如何呢?”
金坠儿忙跪了下来,膝盖啪一下子砸在地上。
“那不一样!那年青州遭了旱,要不是主子,我早就饿死了。可他不过是给您一张公凭!”
“恩情不是那样算的。”秦纾又笑了一下,而后敛起笑意,难得带上了几分严厉。
“我当年无一人相助,若不是他,也无今日。以后这样的话,都不许再说了。”
“何况……若是换我落到今日境地,他也会如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