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郁仪微微沉默。
净能禅师捻着佛珠,没有言语,安静地等待着皇帝开口。仿佛仍然当对方是从前孱弱无依的稚儿。他面目平静,眉眼温和,是天然具备的悲悯之态。
许久许久,赵郁仪终于开口了,“您觉得……她,她还在吗?”
这句话没有前文,亦没有后语,叫人听了不明不白。但净能禅师显然懂得了。“陛下。”他的眼中缓缓流露出深切的悲哀,“本是强求之缘,又何必穷追不舍?”
赵郁仪一下僵在原地。
已是午时,佛光寺响起了沉重的敲钟之声,红日当空,倦鸟低飞,蝉鸣寥落,万物都酣眠于仲春深幻的梦里,唯有殿外的诵经之声仍在继续,伴随着寂然的暖风,渐渐消失于天地之中。
赵郁仪走出佛光寺时,深重的黑色已然重新降临了大地。
福宁不记得自己在寺外站了多久,他动了动僵硬的手脚,悄声上前,问,“宫中已然宵禁了,您要回宫吗?”
赵郁仪许久都未反应过来,好久,才道,“……太晚了。”他仿佛还想说什么,但却已经没有一点力气再说了。
福宁犹豫一会,“那最近的,便是城外的九成宫了,您看要不要……”
赵郁仪已经不欲再想了,就疲惫地点了点头,“你看着办就是。”
九成宫落座于长安城外,东临凤凰山,西临碧城山,是中宗时修建的避暑行宫。因皇帝微服出行,圣驾到来时,也并未未兴师动众,只是略略收拾一番,便歇下了。
福宁退出内殿,看见留守行宫的内官仍在门外张望,脸上忐忑不安的样子。见福宁走出了,他连忙凑近,徨然问,“圣驾如何突然至了?奴婢什么也没准备,不知陛下是否怪罪……”
福宁轻轻摇了摇头,和内官一同退至宫门口,方开口道,“你勿要多想。”他低声道,“不要让人进去扰陛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