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当是顾修远字丑不想被她瞧见,见他写得专注,她点点头,接着写刚刚没写完的札子。
烛光暧暧,两人对坐,静默无言,清茶热气袅袅,笔尖落在纸上的声音如蚕食桑叶,间随着薛竹隐的翻页声。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顾修远就站起来:“我写好了,你看看。”
薛竹隐正写得认真,乍然被打断,有点不满。她瞥一眼过去,顾修远还虚虚地将宣纸合上,故作神秘。
“写得这么快?你是不是没好好琢磨?”薛竹隐想当然地问他。
“绝对是用心写的。”
她犹豫半分,低头看看札子,还差最后几笔,提笔蘸墨,头也未抬:“你先放那吧,我一会看。”
没有听到动静,薛竹隐抬头看,顾修远仍站在原地,眼神里满是期待,她皱眉:“先放那吧,我这会忙着呢。”
“噢。”顾修远兴致缺缺,将宣纸折好,轻手轻脚放在她眼前,“时辰不早了,我先去沐浴。”
烛火明灭,薛竹隐落下最后一笔,重重地吐出胸口郁结的浊气,她吹了吹札子上的墨痕,又从书案上找出另外几副札子。
这都是之前写好弹劾秦江但没递上去的札子,秦江买通林泉宫的仆从意欲陷害她;秦江安插的远房亲戚在文澜殿窃书;秦江为修家祠冢园强占民田,放任家奴伤人。
她看着这几封压在手里许久的札子,有些踌躇。
她现在已经不是言官了,要递札子只能从三司一级一级地递上去,还不到皇上的手里就会被拦下来。
就算到皇帝手里,秦江眼下正是帮助皇帝敛财修太清宫的好帮手,她摸不准皇上要是看到这些会是什么态度。
这些证据和把柄,只能用一次,如果不能一击即中,不过就是一堆废纸。
在大桥村看到定国公之墓时冒出的那个想法,现在又浮现在她的心头,如果皇上能够亲眼看到秦江背着他的所作所为,他一定会有触动。
只是她已经惹怒皇上,她真的还要再去冒这个险吗?
她是不是该藏拙,该韬光养晦,该按兵蛰伏?
正出神想着,门吱呀一声,她抬眼望去,顾修远沐浴回来,轻轻把门阖上。
“现在时辰不早了,你该早点回去歇着好好养伤才是。”薛竹隐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她今天花了太多时间在顾修远身上,什么都没做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