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连伊进门那日,阖府张灯结彩。
清懿这才知道,娶正妻的仪制是何等的煊赫。
起初,长公主碍于项连伊在外闹出的动静,并不满意于她,以为这会是个没有教养的乡下丫头。可自打入府以来,她待人接物很是妥帖,事事周到,并不骄矜。
因为印象的改变,侯府上下开始想起她的好。世子妃出身高门,对下人宽容大方,还讨婆母喜欢。连一开始闹出的事情,也归因于姑娘家爱慕郎君心切,如今看来倒是一派赤忱,可怜可爱。
清懿从芬儿嘴里知道了项连伊名声的改变,不过,她一直不曾得见。
因为自他们大婚那天起,清懿就病倒了。
一整个冬日,她都缠绵病榻。
袁兆来看过几次,每次都是悄悄来,悄悄走。如果不是看到他留下的许多补品,她会以为是梦。
“果然,男人都是薄情郎,有了新人笑,哪闻旧人哭?”芬儿愤愤。
冬日暖阳里,清懿被芬儿搀扶着,在院子里慢慢走动。
闻言,她只是笑:“这话别叫旁人听见了,我不打紧,只是你少不得要受为难。”
芬儿同她相处数年,知道自家夫人面冷心热,是个真正的好人,心里不免替她委屈:“奴婢明白,奴婢只是心疼夫人,您不知这些时日外面将您传得多难听。”
“闲话罢了,我不在意。”
高门大院里免不了被长舌们嘀咕,从前府中只有她一个,哪怕是妾室,下人们忌惮袁兆,不敢开罪她。如今有了正牌夫人,自然有拜高踩低的急于献殷勤。
她因为生病,许久不曾露面,本就是话柄。加之她向来是个清冷性子,在那边妥帖周到的衬托下,越发像个清高骄矜的。
“夫人,我不信公子真的不疼您了,等他来了,我定要把这些委屈同他说,让他替你出头。”芬儿道。
“别说傻话。”清懿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抬头看向天空。今日晴空万里,有几只小雀站在树梢上叽叽喳喳,平添几分热闹。
“既然要在后宅讨生活,我做妾的自然要有做妾的样子。”她微眯着眼看麻雀,声音很轻,“芬儿,替我梳妆罢,我要去拜见世子妃。”
芬儿垂着头:“是。”
梳妆镜里倒映出美人的脸,素雅的装饰掩盖不住她惊人的美貌。
芬儿一时怔住,明明是熟悉的脸,她却觉得有什么不同了。
也许是眼底的神采,也许是瘦削的下巴,她说不清,只下意识道:“夫人变了。”
那双眼睛沉静如深湖,“哪里变了?”
芬儿想了想,犹豫道:“从前您爱看大雁,现在您只看院子里的麻雀。旁的奴婢说不上来,奴婢只是……更喜欢原先的夫人。”
清懿沉默许久,轻声笑:“能过好麻雀的一生,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