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下跪倒了一片,山呼行礼。
弘业帝扶着雍王的手坐下,立时有四个小宦官抬着两座冰鉴放到他两侧。弘业帝尚不到五十,却已修道十载,中原和番邦进献的仙丹不知吃了多少,吃得越来越白,越来越畏热。
跟着宦官指令,众人数拜后起身。
弘业帝扫视全场,缓缓道:“吾登极十六载,养民生息,宣传教化,天下乂安。今首开制举,抡才以规谏阙失、弥缝政事。尔等皆为我大虞才俊,当精修洁行、克己奉公,方不负所望。”
阶下之人躬身再拜,齐呼:“臣等谨遵陛下教诲。”
众人回座后,又依礼敬酒,及至舞乐进场,才稍微松快些。
雍王坐在弘业帝侧下方,看似欣赏表演,实则与熟人打眼神官司。
宫宴上,席位座次的安排必有玄机,今日坐在客席前面的考生,极可能已登科,因尚未放榜,只能是猜测。而裴放就坐在左侧第二位,在一堆壮年人中有些突出,见高台上的李契向其使眼色,他胸中了然。
教坊乐人退下后,弘业帝手持酒盏,说:“吾已阅毕答卷,其中不乏真知灼见者。裴放——”
“臣在。”裴放起身作礼。
“你是此次应制举人中最年轻者,还记得写了什么吗?”弘业帝威严中略带宽和。
裴放直起身,不紧不慢道:“臣记得。臣以为,‘盖驭边臣与廷臣异,军中可惊可疑者殊多,论成败之大局,不必摘一言一行之微瑕。’”
临考前,其父特地把他叫到书房推演朝局,尤其是兵制改革后朝廷的镇兵困局——因府兵制随着均田制崩溃,崇宣朝开始实行募兵制,朝廷命各军镇在当地招募长征健儿。节度使掌管了征兵权后,往往偷偷多征镇兵充实自己的实力,长此以往,必引弊端,朝臣对萧恕等人的打压正是出于此番忧虑。但朝廷也确实无力兼顾偌大帝国的兵事,这便造成了皇帝对节度使边敲打边恩宠的暧昧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