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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准快步越到前方带路:“就是你们一道南下的那天,也有数年了。不过前头儿公主还来信,说想着岳大人实在太苦了,不如找个方式,好好将人送走……”

话音才落,沈无淹便望见牢中的岳庸。

羸弱、颓败,甚至衣不蔽体,耷拉着脑袋,在牢中转啊转啊,像个辐条都已被水流冲散,却停不下来的水车。

沈无淹记得旧时的岳庸,记得他坐在高头大马上,马术还未到游刃有余的地步,甚至还带着几分瞻前顾后的书生气,但遭遇伥人时,紧握刀剑、屡败屡战的模样,比那些强壮却不忠的兵将,更像一个真正的勇士。

青络脑发作前,岳庸有过一时的清醒,当时他说:“我或许要去一个地方,那儿青鸾信杳,黄犬音乖。我解脱了,只怕留在这世上的人,执着不忘。”

这死而不败的剧毒已将岳庸的面目冲刷溃烂,连同他的姓名事迹和旁人对他所有的记忆,一点一点掩埋。

那双眼里已是灰白,早就看不到半点了,闻了动静,眼珠子还缓缓地、稳稳地移动着,又好像还真的活着。

“大哥,你可知公主为何要南下?”沈无淹这么问,其实隐约知道答案。

张准以为他要考考自己的记忆力,认认真真地答:“公主想救岳大人,她想要解青络脑。”

他心上一陡,忽的像是看到她在一旁,兼权熟计后做出一个旁人不可想象的决定,然后执迷不悟地走上去,最终竟真的走出了一条道。

他知道李及双是对的,她从来都是对的。

但有是些事她不能做,只能由他来。

于是缓缓地收拢心念,以意志筑起一片虚幻的光络脑,覆在岳庸的百会之上。

忽然,岳庸的眼珠不再移动,整张脸微微地扬起来,像是沐浴在阳光里,再次感受世间的一切,山风,鸟鸣和蝴蝶落在身上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