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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猛地清晰,是曾生而为人的自觉,是之后死而不安的痛苦,但很快消于无形。

紧接着,他两眼一闭,嘴边浮现一抹难以察觉的笑容,仰头倒下。

如一棵挣扎求生的枯树,终于回归了大地。

握紧的拳头彻底松开,沈无淹默默颔首,以示送别。

张准猝不及防,“呜”地一声痛哭出来,双膝触地,伸臂长拜,悲恸地呼喊着:“岳大人,这一世受苦了!好走,一路好走啊!”

岳庸的魂魄,想必早已走了很久很久了,不放手,是因活着的人,执着不忘。

沈无淹同张准一道处理岳庸的后事,岳家早就无人来探了,也不知是否还活着。

他们最后决定将尸身焚烧,骨灰洒在了神足山上。

岳庸解脱了,张准也卸下了重负。

二人一同出了长安,在青城门外别过,沈无淹转过身,即夜向西出发。

离开长安,一路黄土渐盛,有平川,亦有高原。

白天烈日高照,晚时气候极寒,有些苦命的旅人,会在入夜前在地上起过篝火,火熄灭后,扒开下方被烧热的沙土,赤身躺进去,再用土埋上,却再也没有醒来。

他看过,那些旅人里没有她。

有时候山林上覆盖着莽莽松林,但下一日,便是龟裂的土地,蔓延到天边。

偶尔会路过鸡鸣狗吠,生机盎然的村庄,但更多时候,他独自一人穿过苍黄狞厉的群山,像只不落地的飞鸟。

他甚至没有想好见了她要说什么,大概是,他觉得她说的不对,或许在太平盛世,他会更喜欢她,喜欢到不论再痛的苦楚,都不能将她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