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舒月顺着元怿视线看过去,不由讶异,“这?昨儿我来瞧还没有的。”
陶依不明所以,“什么?”
元怿一指泉池正中,花瓣重叠的墨紫莲花道:“花瓣千朵,因此又叫千瓣莲,没想到……”她顿了下,将“小小县府”的话吞下,“能有幸在贵府见到如此品相的莲花。”
“我也是头一次见,往年都只开普通的子午莲。”阮舒月亦是惊奇,早年祖父有心培育过千瓣莲都未成,今年当真是奇了。
“这花除了花瓣多些,还有别的功效吗?”陶依问罢,洪三娘笑看她一眼,“你是研究药膳研究疯魔了,观赏的莲花哪里来的功效。”
元怿也笑,陶依过去就是这样,不爱这些花花草草,想必这种品相的名贵莲花在她眼里还不如救人草药来的金贵。“这花花期三月,颜色亦会由墨紫变为淡粉,且花瓣繁多,越靠近花芯便越密集,当属十分罕见。故而前朝一度有竞相培育千瓣莲之风,本朝虽不附庸此风,但不少世家认为千瓣莲花开不败,有繁盛祥和之兆,故而仍会悉心培育。”
元怿一席话闭,回头正对上阮舒月颇具深意的目光。“七娘当真好见识。”
“我也是走江湖时无意听闻,今儿却是第一次见,还要托阮小姐的福。”
“好了好了,你们俩就别互相客气恭维了,没得见外。”陶依在旁笑道:“舒月小姐,不怕你笑话,我不懂欣赏什么莲花景色,但肚子却是真饿了。”
“正好小厨房刚做的梅子糕,小陆先生尝尝,比照俞姑娘做的如何?”
“府上的吃食自然是最好的,小店哪里可比。”
“三娘谦虚了,欢喜客栈的名声又不是一朝一夕,只这梅子糕是府上厨子的拿手点心,我才敢让你们品鉴一番。”
四人落座于凉亭之中,丫鬟上来梅子糕等几样点心,又新奉上茶水。元怿端起茶杯,茶香过鼻她便知是地道的正山小种,此茶配梅子糕酸甜可口实属佳配。
几人闲谈的功夫,秋兰领着丫鬟们穿过石阶而来,每个丫鬟手中都提着个食盒,来到近前将盒子一一打开摆到桌上。三人看过去,菜色虽不是什么名贵珍品,但看得出来各个都是用了功夫做的,其精致用心可见一斑。
“小陆先生酿的果酒都喝完了,只剩家中买来的竹叶青,大家随意喝些吧。”
“舒月小姐要是喜欢棠哥儿酿的酒,我明儿个让人再送来些。”
“那敢情好,我先谢过三娘了。”
四人举杯推盏比照方才的气氛要热络不少。元怿话少,大多时候都在安静吃菜。阮舒月目光不时落在她身上,“尝尝这道豆乳花。”取过一旁添菜的勺子,大小姐为元怿亲舀上一勺豆花。
“多谢。”元怿尝了一口,才发现这哪里是豆腐,竟是鸡蛋羹配上鹿茸火腿细细剁碎做成的豆腐形状菜肴。她没记错的话,这是一道御膳,刚才她只以为是普通的豆腐做的,而她不太喜欢豆腐类的菜才一直没动筷子。
元怿不由多看了两眼阮舒月,在客栈住着的那段时间,阮舒月几乎从不提要求,她都没有发现,这位阮大小姐竟如此讲究。
阮家?似乎京都城中并没有姓阮的世家门户,只不知这个阮又是出自哪里。
“当真好吃。”元怿由衷夸赞,对上阮舒月投过来的目光,她本想出口的试探询问,就这样压在喉咙口,最后也只同样对她笑了笑。
这样的姑娘,还是希望她一直快乐无忧下去吧。
第32章 心悦
漠城一去月余, 从关州口赶回到安州,已是蝉鸣夏季。
关州口顾名思义,是黎朝出关之境, 关州那头便是突厥蛮般等所在的荒北之地。漠城此去探访只因元怿当日一个猜想, 这猜想亦是她在天凉观修行时偶然想到的重重联系。昔年他们捉那炼人的陈天师,她在被蒙着眼睛押送时,经过一条长长的通路, 在那里她闻到了一股类似于蜡油混合着药材的味道, 后来时间长了她也渐渐忘记,直到那日皇帝暗卫前来追杀他们, 几次近身搏斗, 她再一次闻到了那个味道,那个在暗黑潮湿通道中的味道。
陈天师一案审理的时间颇长,最后虽被判凌迟, 却没等到行刑,他便在牢中自尽。天下人只以为他怕受剐刑之苦,但其中内情元怿多少还是有所耳闻的。那陈天师是先自尽后被判的凌迟, 这凌迟之刑说到底不过是为着堵住悠悠之口的交代。陈天师到底是否真的是自尽而亡她不得而知,不过这事之前她曾被她爹叫去问话, 问的依旧是那日详细情形。江王的书房除了他们兄妹三人任何人不得随意靠近,那日她去时周围并没有把守的明卫, 故而她才在进去的时候,无意听到她爹的心腹门客说什么晚了一步, 丹房被毁信件是从突厥那方发出之类的话。
汉王的为人她清楚, 就算再争权谋势, 也不会拿自己的命和手下兵士的性命开玩笑。说他贪污军饷别说自己, 满朝文武怕是连郎延拓都不信。军饷的亏空定是有人提前做下的, 当年她心里其实怀疑过她四叔,如今想来泰王虽贪财却胆小,若真和突厥勾结怕是不敢的,何况郎延拓将他杀了时,也没有提到过军饷案。蛛丝马迹虽不明显,但桩桩件件,都没办法不让她和如今唯一的利益既得者联系到一起。如果军饷亏空真是他做的,那突厥的信又是给谁的?如果陈天师一直是鲁王的人……元怿越想越心惊,这事需要调查清楚,卖国之贼若是天下之主,黎朝岂不危矣。
元怿虽让漠城前往打探,但这事实在太大,她并不抱师父可以从突厥处带来什么有用消息的希望,只让他注意安全,找些蛛丝马迹即可。然而漠城虽没找到她想知道的真相,却带回来另一个重要的消息。突厥可汗上月过世,眼下突厥王子木托耶和可汗的弟弟亲王罗颉正争夺可汗之位,权力更替宗室相残本不是什么稀奇事,而此事最蹊跷的却是,关州守军忽然对突厥发起进攻,而进攻之地正是木托耶王子所在的鲁那都。此种时候,黎朝这一举动实在太耐人寻味,罗颉自然不会出手相助,如今木托耶被围困鲁那都已月余之久,别说可汗之位,能否有命逃出生天都是个问题。
“我走时,木托耶已被围困多时,想来败局已定。”清泉山岩石洞,漠城和元怿相对坐于洞中。漠城不方便进欢喜镇,便和元怿传信于清泉山中相见。
“木托耶少年英勇但胆气过人谋略不足,来日历练一番未必不能成事,罗颉心思缜密老谋深算,无论哪个人坐上可汗之位对我黎朝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只是现下来看,木托耶毕竟年轻,趁着他羽翼未丰之时一举铲除亦或定下君子协定共安太平都可,绝对比让罗颉当上可汗后受他掣肘要强。”
漠城不懂这些,听她分析完,思索着道:“你怀疑,郎延拓帮助罗颉的目的不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