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沈玥高坐明堂,本该是世间最骄傲的人,惟辟作威、惟辟作福,却遭命运捉弄,如脆弱又名贵的冰裂瓷瓶,自幼时便被打碎,又经烈火重塑成恭谨温良的君子。世人称赞他的气度,师长教导他要亲仁,却没一个亲近的人心疼他忍下的委屈,以至于他瞧见一分好,都要抓得牢牢地不敢松手。
大约他对自己走偏了的执念,多半也是来自于此。
少时恩情江湖了,若是他再于世事中历练过两年,心性开解,于平芜草尽处见了春山烂漫,也未必还会再对他抱有那些不容于世的缱绻情意。
或许,无论是于沈玥还是对社稷,都能算得上是一桩好事。
萧亦然给他捋顺了气,自己胸口反倒憋了块垒似得痈堵。
他甩开沈玥的手,冷声道:“陛下这是寒碜我是叫花子呢?”
若在往日,沈玥定能察觉出他的不快,可偏生今日他这位小陛下一时被宠晕了头,就连察言观色的能耐也失了准头。
沈玥钻进他披着的氅衣里,不依不饶地重新抓住了他的手,笑眯眯地仰起头:“仲父……怎么才刚做了大圆碗,朕就不是你的子煜了呢?难不成仲父方才说的,都是在欺君吗?”
萧亦然曲起食指,作势要弹在他的脑袋上。
沈玥迎上去,把自己的脑壳送到他的手底下,不躲不闪地看着他,目光灼灼地像含了两团炽热的烈焰。
萧亦然震惊于这人变脸的速度,到底是少年人,失落来得快去得也快。玥者,神珠也,沈玥就像一颗永不蒙尘的神珠,永远明亮璀璨,照耀万方。
萧亦然伸直了手指,一指头戳开他。
沈玥被他戳开,又乐此不疲地重新蹭过来,灼热的气息扑在他的耳根上,滚烫地像野火引燃了荒原上的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