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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若将此物投于书坊,文章一经印刷后必能成为夫子们传道授业的经典。”

矮山香炉里的幽兰喷吐而出, 年轻郎君慵坐于青玉案边,两指夹持一白子看着桌案上的棋局。而他身边的小女郎则箕踞坐在一旁,不时蹙眉地看著书上的内容,偶有看不明白的地方, 便捧著书册前来相问。

安白原本是遣来煮茶的, 然而不知是女郎身子一日日转好的缘故,还是两位主子僵持的情况有了破冰的迹象,他便一改如履薄冰的模样, 在主子面前变得活络起来。他本是想借那几句话拍拍马屁的,谁想江晚宁的神色肉眼可见地变得慌乱, 握住书脊的手微微用力。

“别听他浑说。”江愁予把江晚宁的手圈入掌心, 轻轻摩挲, “书里面记载的人物是你的爹爹, 我无权、安白无权, 旁人更不能藉由此物来谋取好处。我会保护好腓腓, 护好腓腓的爹爹。”

他的乌眸亮而锐, 江晚宁在他的逼视下微微垂下眼皮。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下意识地回避他。

她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看过来的时候, 她的心头有一瞬涌出一丝依赖感。而当那一瞬的感觉如潮退去时,她却被一种令她窒息的不安感深攫。大抵因为他是个揉杂了冷静与病态、自持而放纵的矛盾体, 所以她面对着他的时候会产生那样复杂的感觉。

江晚宁不再在此事上纠结, 而是怅然地喃喃道:“……苏州, 到底是什么样的?”

“大抵是阆苑瑶台,铸就了你爹爹的清风傲骨;又大抵是春和景明,养出了你娘亲的知性娴雅。”江愁予知道她爱听什么,也尽力地夸赞她父母二人,好让她更好地从阴影里走出,“苏州甚好,还让你爹爹娘亲生下了这般好的你。”

江愁予又讲了不少苏州的闲谈佚事,最后看向她:“若有一日,腓腓可想去苏州逛逛?”

江晚宁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她看着江愁予,试探道:“可以吗?”

闷闷的笑声自他的胸腔里震颤,江愁予仿佛被她模样逗乐:“可以,腓腓说的话怎么能不可以。怕只怕我当下事务略重,等来日我空闲下来了再带着腓腓去那边逛逛如何?”

不是的,我其实是想马上过去,一个人。

但这句话掖在江晚宁的肚子里,没说出。

她知道面前的郎君是个怎么样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