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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笙姗姗来迟,心感抱歉,让人换了一壶热茶,再备些糕点,这才顾得上坐下,一人看了他们一眼。

引禅也等不及了,见易笙来,第一反应就是掏袋,将小木盒取出,拿桌上的热水速速冲了一剂药粉,递过去给易笙:“施主不可再拖延,速速服下,小僧也好向师父交代。”

易笙向他颔首答谢,接过药,道:“劳驾大师一直记挂,也劳烦师父长途奔波为我送来药,易笙铭记于心。”

一旁,蜀孑看他们当着自己的面递药喝药,心知易笙是不避讳那些隐瞒的事了。他此刻只挂心易笙病况,语气没掌握好,有些埋怨生气的意思,问:“你身体不好为何瞒我?赶紧把药喝了,我不放心,一会儿还得找个大夫看看去。”

蜀孑今天才算知道了易笙为何近日脸色那样难看,人也不知不觉瘦了一圈,比起他们刚从芙蕖镇出来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但他自顾自以为这是累的,殊不知累当然累,但拖垮易笙的并非劳心劳神的疲惫操持,而是易笙本有病疾,多年前卖艺时遇到下山修行的法相师徒,引禅是法相的弟子,也是从那时起他们认识上的。

易笙有痼疾,法相会看病,因缘际会一场结识,法相替他诊完脉,一时心绪波澜,言道此病实属不常,寻常大夫怕是不能医。佛家弟子讲求普度众生,自那之后,法相便与易笙做了约定,每隔半年易笙需得前往普圣寺找他问诊拿药,一次都不可懈怠,否则便是伤命的大事。

蜀孑白日听完引禅述说,当即掐指一算,发现他与易笙在芙蕖破庙住了大半年,可易笙并未离开过一步——即是说,易笙漏去了一次普圣寺。

引禅也给他推算,两人一番比对时间,蜀孑才终于知晓,原来那个瓢泼大雨的午后,那个易笙第一次出现在他世界里的日子,是他刚从普圣寺回来。

后来,因易笙缺席了半年之约,法相命弟子下山,一路寻找易笙。可彼时引禅也不知道易笙会在哪里,他只是个四海漂泊的卖艺人,他没有落脚的家,要找到他并不容易。

幸而苍天得助,让他们在安怀郡遇上。

引禅见到易笙,与他说了两桩事。一是师父有命,要他只要寻到人,务必带去普圣寺。须知此病靠人为用药吊着,如今大半年过去,病情万一反复,动辄就是伤命之祸。二是引禅下山后第一站先去了禹都,他私以为或许易笙会在,毕竟禹都是他的家乡。不过可惜引禅跑了空,易笙并没有回去,但他同时得悉了一个消息:易家老爷久病缠身,情况似不大好,有可能……

易笙原该选择与引禅即刻前往普圣寺,但当他听到家中老父病危,便说什么也不肯走了,执意要来禹都见父亲一面。

如此无法,引禅不敢耽误,夙夜赶路回到普圣寺。法相知道了易笙心意,但病疾不可拖延,便让引禅带了药去往禹都,务求拖住病况,撑到易笙料理完此间事务,速速再回普圣寺。

易笙喝下药,目光擦着碗沿偷偷瞄了一眼蜀孑。蜀孑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见他偷看过来,当下老父亲一般把脸子一板,“训话”道:“也不是三岁小儿了,看病吃药还要旁人眼巴巴地跑这么远路请你过去,自己的身子身子不疼惜,你是指望蒙在鼓里的我哪天睡醒了发现你——”

你什么?

蜀孑突然住嘴,没敢把那个“死”字吐出来。与此同时,他四肢百骸都惊出了一身冷汗,真怕一语成谶,如果今天没遇到引禅,易笙还要瞒自己多久,还要耽误他自己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