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达曦起身揉了揉快要镶进椅背的腰。他心里陡然有了预告,走了几步去窗口,也果然瞧见阿西正站在路边,朝自己这里看呢。
二人都没想到真能在这时看见对方,因此都笑得顶不好意思。
将晚的沪城降下雾,阿西的衣服上都浸出水渍,也不晓得他钉在这里多久了?
方达曦有意下去找阿西,却被阿西摇头阻拦了。方达曦又走回桌前,撕了一绺文件纸的页脚,往上头写了几个字,从窗户口给阿西扔了下去。
捏成指甲大的纸条从空中往自个儿身上落,阿西怕它还没落进自己手里,就跟雪花似的被风吹跑了。平时那么稳重的一个人,这时顶着急地当街跳接起来。
打开一瞧,三个字:“你好啊。”
阿西不晓得该怎么告诉方达曦,自己很欢喜,抬头再去瞧眼前人,想叫他从自己的眼睛里读到心里的意。
方达曦读到了,拿唇语回馈了阿西的眼睛,他叫阿西回家等他。
直到了半夜,政室厅的会才终于散。
方达曦失窃似的赶忙往外走,却在政室厅的大厅撞见阿西正坐着读那些早过了期的战报。想来,他这是等得实在百无聊赖了。
阿西的“等”,令方达曦觉着原本开了一百多盏吊顶灯还是昏暗的政室厅,成了黑白颠倒的青天白日。
心上人真就是白天的太阳,晚上的月亮星星。心上人总是还没进屋,才一脚跨上门槛,屋内就极具了光泽与明亮;设若心上人后脚一走,屋内的光就要被带走,屋里只剩个无可如何的黑影子,粗鲁地抹去了世间明媚。
方达曦:“又过来的,还是就没走?”
阿西:“回家也是等,索性省点腿脚。谈的怎么样?”
方达曦:“出去说。”
这仗也不晓得什么时候就要打到沪城来了。因此,沪城的百姓半夜还敢在外头兑金条。大家都在慌慌张张地忙活、铺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