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海鹰没能得个桑榆好晚年,但也不算是被亲闺女气死的,他是一跟头栽死在鼎丰银行门口的台阶上。
富贵了一个旧朝另附二十年新时代的吴家,其尊贵气质随着城中山风被吹散了。
在这之后,吴青峦这才晓得没了父亲,自己只就是根牙签做的赌徒。专恣跋扈的她,是亲自目送吴家彻底泄了气的。
说来说去,这大略都该算作是吴家人自己的疏忽,他们都没想过,吴公府里头被剪了翅膀的肥白鹤,哪飞得过方公府日日盘旋在炮火顶峰的赛鸽呢?
阿西已郑重说了,方达曦为旁人找公平,他为方达曦找公平,他也说了再不许急火再催得方达曦的青丝老。
已在陪都的方达曦还不晓得阿西在沪城的鸽鹤大捷。
这时的陪处在大雾季,每座山头都举着双臂撑着大片遮望眼的浓雾,因此造就了敌机没了视野,换来陪都每年的休战期。
此次方达曦来,为的是陪都作战区的炮弹枪支供应——单志宁在平京忽然失了势,方达曦前些年好容易讨来的货物通行凭证,在平京那里做了废。再过几个月,陪都的大雾季一过,没了从沪城送来的武器装备,陪都就不要活了!
这叫方达曦的牙又开始拱火疼起来。他捂着一侧肿起的腮帮,拆了阿西从沪城寄来的家书。家书里还是只几个字:
“家中安康,勿念。盼早归。”
方达曦已经习惯阿西将家书改作寥寥几字,收进怀里,一张纸成了止痛药与千斤重的宝贝疙瘩。
沈奉先:“方市长,等您呢!”
方达曦:“来了~”
方达曦同沈奉先及陪都的几位将领,一道去了陪都的街道,瞧陪都百姓怎么在休战期过日子。
陪都人总是不愿那样沉重,太平年月里时,陪都人遭了洪涝也要泡在水里听戏、打麻将。
如今的陪都全做了轰炸区的废墟,一眼望去全是房屋尸首的黑与焦黄,偶有几处是用竹排搭的小棚,才是翠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