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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我脑袋真在发热,就这么一次,只这么一次。”方达曦心想。

他的心里妥善筹谋着一则祖父与父亲的未明志,可阿西又何尝不是他想妥善安排的另一则未明志呢?只是,乱世里头,可以杀人失了手、可以伤人敲错了骨头、可以丢了公事私产、可以受人唾骂、可以成了秃鹫与蛆虫……可就是不能,弄糟了阿西。

这件事、这个人,是他宁愿“错过”,也不能“错了”的。

阿西醒时,瞧见方达曦正趴在窗前,跟外头的什么人正吵着呢。

静蝉路的房子全被烧了后,方公府的人如今都是住在方达曦从前在政室厅大楼旁,购置的一处酒店里。这处还顶方便方达曦办公来回,就是有些吵闹。

今个是个环卫将路灯敲得蹭通天响,都快吹灯拔蜡的方达曦忍耐了一阵,实在受不住了,披着块大毯子,老蝙蝠似的穿堂而过,过来与环卫和气讲道理。

他这人,要对着真恶人的呢,倒简单,摁着人后脖颈,端着刀枪我活你死;要对着平头百姓,就讲道理,讲不过,至多是吵一架,吵不过时,又恨不能自己是个女人,冲过去扯人头发。

阿西见他个初愈的病人都吵得脸色红润了,想这是绝对要败下阵来的前景,便忙将人拖回了屋里,顺手带上了窗。

阿西:“回去躺着。兄长别急着张嘴骂我像吴嫂,是医生早说了你要补觉。我说兄长怎么哭湿了半个枕头,原来是吵不赢别人,心里不服。”

方达曦:“我那是汗浸的!执月,今天的报纸呢——嗨,还看什么呢,反正还是骂我的!”

方达曦这话不假,董慈从前当市长时的“无为而治”,倒是颇对他的风评有疗效。方达曦没能向已上了西天的前任取这章经,还挺使气力地将崖岩上的沪城往回拉了拉,叫沪城百姓恢复了些生气。可如今,本该算作功臣的方达曦,却险些被沪城的百姓挖了方家的园陵祖坟!

这事闹得方达曦也顶牙疼,他把乌龟壳扔进火里烧半天,怎么算,这卦下下签都是托了吴海鹰的福!

说起来这个吴海鹰呢,他自己这里死了个秘书长做的女婿,女儿那里死了个和尚做的丈夫。因此,他如今睡觉都是睁着眼睛,寤寐思服地不肯放过方达曦。

沪城几个报馆的主任,很有几个就是吴海鹰的后生。以至,近日沪城报头上刊的全是方达曦排除异己杀了前市长、前秘书长,其奋力救瘟亦或是在秀肌肉,造舆论、控民意、意图洗刷其罪行与帮派恶史。

方达曦在家再有世家涵养,也不是庙里土木石做的菩萨。

方达曦:“我倒是真没想过要跟往事干杯,可他们这是要我做什么?袖手旁观、无动于衷?敢情这瘟病还长眼睛,挑不上他们?”

阿西:“他们是闲的,他们拉完屎,都要回过头捏成个三角形的……这话,是吴嫂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