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达曦看不了董慈这翻来覆去的嘴脸,一把将他摁椅把上了。
方达曦:“我脾气又不好,您还总气我。多说点我爱听的,多做点我想看的,您不也能活的挺好?”
这晚,咱们的俏石佛被连夜送了审,正式进了监。
监狱里几处牢笼是高级定制的,都是给不大和上级心意的囚犯的。它们光有人那么高,光有人那么宽,好叫里头的囚犯只能站着吃、站着喝、站着拉、站着尿、站着疯掉。
一样米,养百样人,到了这,百样人,同一个结局。
押送宋戈的几个狱警看着脸生,也是了,沪城的老警察哪敢动申帮的人呢。
个头最低的狱警才张嘴就叫人晓得他是个老酒鬼,是他同宋戈说了今晚枪决他的急令。
宋戈晓得了自己的结局,只“嗯”了一声,也不晓得他是真的不怕,还是果真当下无话。他被押到了山峭一侧,想着,人大略都是这样,今晚脱了鞋袜,明早也不晓得还能不能穿上。被块石头绊死的父亲是这样,被颗流弹砸漏脑袋的母亲是这样,跳了九道江的费小医生是这样,被自己杀了的人是这样,连自己到最后也算是这样。
他还想着大爷还平安么,叫他顶担心的——大爷头次失了信,没能如约带他回家。
他记着大爷同他讲过《安魂曲》,那上头说罪无巨细,无一或遗,举世人类都将据此裁判,当审判者坐定后,一切隐秘都将暴露,无一罪衍可逃遣罚。
他有罪,该的。
可那无罪的人又为何要枉死?英明的神明,真的存在么?英明的神明的心与眼,真的存在么?存在,又为何容忍枉死的发生?
他是自己主动跪了下去,要同陈家二爷一样后脑开花。他还不是预备役烈士,做不来完全的英勇无惧与无畏,嘴里还是生了津液。死后不可怕,可怕的是,将死前对死的毫无了解。
他抬头瞧了眼沪城今晚的月亮,从前有大把的生的时候,并没能好好瞧过它。原来,它不是一整块里都一边亮,而是一整块里,有亮的,也有暗的。
宋戈听出了执行警的枪都上了膛。四周没了别的声音,像是死亡踩着谁的影子走了过来。
“下辈子再好好活。”宋戈心想。
天看着是要下大雨了,吴嫂年轻坐月子忌下的手腕疼得厉害,以至今个的早点是她很做了一番挣扎,才肯让给旁的仆人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