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方达曦:“再多些。”

阿西:“我心里已不缺什么,只是想嘱告兄长,兄长既然养了我,认了我,就不能总想半路丢下我,兄长以后的路是炮火里的蜀道,道阻且长。兄长一定要保重自己,兄长一定要好好活。兄长要拿着自己的命为旁人站出去,我没法子。只是兄长的命也有我的一份,咱们的命是连在一处的。我的命没了,兄长的,一定还要在。兄长的没了,我的,一定是要不在了。”

方达曦:“执月,你不该为我活。”

阿西:“早说了,这世上没有什么我该不该的,也没有什么我能不能的,只有我想不想的。你为旁人活,我为你活,咱们都是一样的心。”

今晚沪城顶上的月亮格外争气,它擦了把脸,伸手拢了拢身边的星星,这就更显它的光亮与得意。它也晓得自己是为诗人、英雄、思乡客、恋旅人与海潮而生的。它在旁人的眼里,是有阴晴圆缺的,可它晓得它自个儿是完整的。

阿西:“兄长,你晓得么?月亮是因为太阳才有光的。”

今个,方达曦的车差几步就要开到三圣教堂,他打开车窗瞧见阿西与教士家的小子并在一起走着。等再认出小子手里拎着的食盒,方达曦的脑袋与眼睛,霓虹灯似的一下子就亮了。

心里想着,难怪阿西今个早上出门前,叫吴嫂多预备了一份下沙烧卖。

方达曦也没下车喊住人,只拿眼睛追着那小子。小子似乎很有些格调,上楼梯时守在阿西的身后,下楼梯时跨到阿西面前。小子的细致与待人关照,不晓得为什么叫方达曦心里顶不满意的。

方达曦:“炳叔,今早的烧卖您吃了么?”

炳叔:“吃了。吴嫂那手艺,唉……都在唉里了,不能多说,多说了就要被她追着骂。大爷,咱们吴嫂可不能这么统管伙食了,我说她那儿子怎么长得跟个宝塔、肉山似的,往哪儿一站有三四个您这么宽,还不是吴嫂给的油吃的,都泡发了,木耳似的!可不么,油大,盐也大!”

方达曦:“那就行!”

炳叔:“啥?”

眼见阿西和小子离开三圣教堂,方达曦才自顾进去。

董慈已在教堂里等了方达曦十多首灵歌,原本心已被放在磨上,快被磨碎了。乍见方达曦终于进了来,他他乡遇故知似的大步一送,却意外亲热地摔跪了出去。

方达曦也没伸手去扶人,倒兀自拿屁股去找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