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西:“想叫几个气功大师发发功,给你搡远点儿!”
新鲜出炉的被打阿西,坐在桥洞里望着沪城的九道江,宽心话他嘴里有得是,还顶能自给自足,舔着缺了的牙楞,他觉着嘴里还怪有味儿!
除夕夜啊,今个的月亮像与阿西一样饿,因此爬的比往常还慢。月下桥头前些日子出了爆炸事故,以至黑而杂碎。江水不管江桥,浩浩荡荡啊,壮阔到叫没瞧过海的人,会以为世上最伟大的就是九道江了。
设若不是爹娘沉在了九道江,设若不是肚子总是饿,阿西大略会是个顺仔,吃饭不漏米粒、玩闹不滚泥塘、想买生煎吃时会先问爹娘,摆桌上的钱他能不能拿、家里来了客人,他会笑会抱人大腿、念书差挨了先生的板子,也不跟着旁人一起去铰先生的山羊胡……
他本该能做成沪城里,比较争气的那一类娃娃。长大了,许成了医生、许成了律师、许成了银行管事。
再不济,许也是个教员,许还会因读书太多而戴上了玳瑁框的近视眼镜。难得混账些、浪漫些,还会娶了自己的女学生。
可这世道与战局不允许啊。于是,阿西就只是天王脚下踩着的小鬼。
小鬼的肠胃又酸又挤地又响了。吃得饱的人,肚子能报时,到了正点,肚子能和摆钟一起响。阿西这样吃不饱的小兽,肚子时时爱响一响,以至于报不了准时。
九道江上的河风可喂不饱人的肚子,阿西无法,又爬出桥洞。
脚上的鞋被老孙已彻底撵丢,脚底板结了一踩就破的痂。阿西拿大脚趾头挂着地,在码头捡着一只装沙的麻袋,扯了两小块裹了脚,余下的都披在了肩上。
沪城夜下,类阿西人群,默默地生、默默地死,像石窟里的壁画,怎样都是默默地。
他的身板能被一阵风,吹吹就碎,寒酸到这样貌,立时就死了也绝不叫人叹息。可他的影子投在身后,沪城的风吹不动,九道江的水冲不走,令他顶像拿来筑九道江桥的石头。抽走了这样的小石头,架在沪城九道江上的大桥,也得塌!
阿西晃去了沪城静蝉路上,这处都是大富大善。他们的儿女许是医生、许是律师、许是银行管事。
可要说他们有钱吧,你空手去拜访,一定要给他们撵出来;要说他们没钱呢,他们的钱又都穿在了肋骨条上;要说他们不善吧,他们花园外头的鸟桩上都搁了鸟食;要说他们善吧,鸟桩顶上又都给抹了油!
阿西的活络长到了掌心和皮肉里,他在泥地里滚了一遭,就着泥灰爬上了鸟桩,吃着了鸟食。
“小孩,下来,给你钱。”
鸟桩的主人拿着手帕给阿西揩脸上的泥灰,但不大肯去碰阿西破皮渗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