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腿用两条木夹板固定着,身上衣裳齐整洁净,应是昨晚回来刚换上的。思影走近了,见他眼皮似乎微微动了几下,她忙低头细看,等了好一会儿,他却始终没有睁开眼。
一旁的几位太医却很乐观,称琴酒年轻健壮底子好,虽然此番元气大伤,但未能损着根本,只要好生治疗调养,完全恢复只是时间问题。
思影半信半疑,遂请太医们暂时离开,又起身将大门掩上。回到榻前撩起他的衣裳看了一眼,他的身体血肉模糊,几乎不见一寸完好,一片片溃烂的皮肉怵目惊心的向外翻着。虽然伤口已经全部敷了药,依然清晰可见皮开肉绽的程度,思影完全能够想象当时用刑的残忍惨烈……
都是因为她,全都是为了她……
思影忍着心酸,轻声唤他:“琴酒,琴酒……”
他自然毫无反应,睫毛却颤个不停,思影忍不住凑上去细看,口中喃喃道:“你到底死了没有啊?”
她忽然觉得裙角微微动了动,低头一看,却是琴酒从被衾里伸出一只手来,轻轻的扯了她一下。
一抬头,她看见琴酒缓缓的睁开了眼。
思影看他两颊、脖颈处都是溃脓深透的伤口,脸部筋肉稍一牵动,新鲜的血肉似又被撕裂开来,看得人心惊肉跳。
思影心中百感交集,哽声道:“都怪我莽撞,害你铤而走险。”
琴酒极其轻微的扯了一下唇角,“你才……铤而走险……”
他好多天没有说话了,此刻乍一开口,嘶哑虚弱的咽喉如久旱裂开一般,又干又痛。他大咳起来,思影连忙安抚他,又转头去案上倒了半碗水,温温热热的送到他唇边。
她原是想帮助他坐起来,却又意识到他没有办法坐起来,便取了勺子一点点盛出来,小心的一勺一勺喂他。
她的动作缓慢轻柔,一点也没有洒出来,更没有呛着他。琴酒从未见过她这般细致的照顾谁,好像连之恩,也不曾得过如此礼遇。他微阖着眼,水慢慢沁入口中,久旱逢甘露一般滋润,他复睁开眼,茫然的盯着她看,思影又盛一勺水送过来,他却不再张口,停留在他唇边的勺中,温热水汽氤氲蒸腾,将他密整的睫毛都濡湿了。
思影收回勺子,轻声问:“不喝了?”
他仍望住她,极其缓慢的摇了下头,艰难说道:“你……刚才进门的时候,我都不敢……醒过来,万一你……冲上来给我补一刀……我就真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