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仿佛是一个垃圾场。
大约整个连州,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有这么浓重的雨水味。零零碎碎的枯枝败叶被打湿了一地,其间躺着几具人的尸体, 其中有的还新鲜,有的因长期无人认领已经开始腐烂。还有狗的尸体,和断了腿的桌子,以及被砸碎的酒坛。春夏交替的空气里带着一丝热度,腐烂的尸体令人窒息,却成为早早冒出头的苍蝇们的一场狂欢。
周蕙的尸身就和这些破烂丢在一起,头脸上盖着的白布仿佛是她最后的尊严。
三思心中没由来地升起一种恐惧,脚步不自主地放缓。
她来到周蕙身边,跪下,轻轻地揭开白布。
尸体冰冷。
女子面色死白,嘴唇干裂无血色,眼眶泛青,那一对秀气的柳眉微微蹙着,仿佛梦里有人正伤她的心。
三思伸出手,碰到周蕙皮肤的那一刻微微一缩——失去温度后的人体与周围的一切融为一体,像一滴水,一块石头,那种异样的冰冷划开了生死的界限,明明白白地告诉那些还活着的人:我们不再一样了。
三思拭去周蕙脸上的泥水,扶起她的上半身。
虞知行走过来:“我来。”
他打横抱起尸体,二人运起轻功几个起落,离开此地。
虞知行他们并没有告诉周椿任何关于要翻案的内容,那孩子晚上发现自己的饭菜被下了毒,已成惊弓之鸟。焦浪及对事态心知肚明,一面安抚着周椿,一面等虞知行那边的结果。
谁知等来的是周蕙已凉透的尸身。
周椿抱着姐姐嚎啕大哭,家中下人们惊闻噩耗,纷纷来到周蕙房前,周椿却把门从里面锁死了,不让任何人接近。
十四岁的少年与他的胞姊一样,从来都温和待人,这辈子都没有用这么大的力气发泄过什么情绪。这场面与周蕙在郭真咽气时的那一场哭喊极为相似。
隔着窗户纸,那孩子的哭声里含着将来数十年孑孓独行的孤独,沉重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虞知行一直留意着三思,见她忽然转身,立马一把攥住她的手臂:“你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