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你拿什么话激我,我也不能通过牺牲你来换取这个太子之位!卖友求荣这种事,我刘欣做不来,更不耻去做!”刘欣抵死不松口,深知什么叫做好死,什么叫做赖活着。世人皆以为好死不如赖活着,但刘欣光凭想象就无法接受他的世界里若少了董贤的存在,自己将沦为怎样一具行尸走肉。这样如同僵尸般存于世间的“赖活着”,是他绝不愿意尝试的,与其伶仃而生,毋宁选择“好死”,一了百了。
“跟这样执拗的你同生共死,”董贤的情绪受到刘欣视死如归的感染,动情地展臂抱住他的腰身,将头埋进对方温暖的胸膛里,喃喃地说,“我星辰无怨无悔”
两人眼下虽被刘骜给出的时限逼入绝境,但仍旧一如既往地替对方着想更多,殊少考虑自身。王获隔着殿门听得真切,进一步了解到无论刘欣对董贤,抑或董贤对刘欣,皆可堪称世间少有的真爱。然此二人眼下处境凶险,王获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仓促间没有别的办法可想,纵然求助定陶国府或太子妃,都无法期待对方使得上多大的劲儿,只能扼腕叹息这对璧人命运多舛,满心盼望着天子回心转意。
时近三更天(晚上十一点)。未央宫,太子妃殿。
早在傍晚时分,太子妃傅黛君便收到赵昭仪派人捎来的口信,得知今晚对方会在昭阳殿将董贤引荐给天子,既为此惴惴不安,又深为期盼,衷心希望赵合德能够一举成功,假刘骜之手将情敌从丈夫身边剥离。
熟知直至深夜,遣去昭阳殿打探消息的贴身侍女卉云竟跌跌撞撞地跑回殿中,惊恐万状地向衣未解带翘首以盼的傅黛君禀报道:“娘娘,大事不好,太子殿下惹得皇上生了大气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傅黛君闻言大惊,连声追问缘由。
“本来一切都照计划进行得好好的,谁知太子殿下突然闯殿,顶撞皇上说哪怕是不当这个太子,也一定要将董贤留在身边”卉云惊魂未定道,“不光如此,太子殿下甚至还拿富平侯张放说事儿,埋怨皇上喜新厌旧,对富平侯薄情”
“太子为了董贤,居然让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还敢提什么富平侯,简直是疯了”傅黛君只觉得一阵晕眩,踉跄了两步险些支撑不住身体,不由得用手扶住妆台边缘,“那皇上呢,皇上怎么说?”
“皇上龙颜震怒,据说当场以酒樽砸向太子殿下,划破了殿下面颊,又命殿下回宫反省,至迟于明日正午之前献上董贤”卉云搀扶住主子,焦虑地怒怼道,“殿下此番在皇上面前受辱,吉凶难测,奴婢以为都是董贤那个该死的贱人挑唆的!”
“赵昭仪这步棋,看来本宫又白费功夫了”傅黛君痛苦地拢起手指摁住额头,胸中愤懑难忍,不觉间梨花带雨,“卉云,你知道吗,没有除掉董贤,本宫实在是不甘心呐”
“娘娘不要心烦气馁,皇上不是命殿下务必于明日正午之前交人吗,事情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卉云见主子垂泪,好言相慰道。
“明日正午之前交人?你以为到时太子会听从圣意,拱手将董贤奉与皇上吗?”傅黛君苦笑着摇头道,“本宫与太子虽只做了寥寥数月表面夫妻,但太子的性格,本宫多少了解几分。如今太子被董贤迷了心窍,断然不会轻易放手,越是受人逼迫,便越是反弹得厉害。只怕,只怕这次是要闹到与皇上撕破脸,直至玉石俱焚才肯罢休呢到那时,本宫定会受他连累,这个太子妃多半是做不成了”
“奴婢以为,殿下想必不至糊涂至此罢”卉云见主子如此沮丧,也显得有些泄气。
“走,随本宫去太子殿!”傅黛君拂了拂鬓角,动身朝殿外走去。既然明日过后自己极有可能沦为废妃之身,那这些日子以来藏在心中无从发泄的怨妇之怒,也是时候好好地向名义上的夫君倾泻和清算了,免得满怀憧憬地成了婚,却稀里糊涂地任由他人给带到沟里去。
卉云提着宫灯在前,傅黛君紧随其后,且行且望着未央宫上空月明星稀的寂寥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