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卿先别急着喝,一个人独饮多没意思,不如你我君臣二人这次喝个合卺酒,你觉得如何?”刘骜说罢,又转头对默然冷坐的赵合德道,“昭仪,朕与爱卿交杯,只当是感念富平侯又重新回到了朕的身边。富平侯是朕初心相许之人,想必当得起合卺这两个字。太子舍人举手投足与富平侯颇多神似,他替富平侯与朕交杯,料想并无不妥。只是今夜昭仪人也在场,你就当这么做是朕顾念旧情,万勿因此恼了太子舍人才好”
“皇上说笑了,您能够找回‘初心相许’的追忆,臣妾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对太子舍人心生妒意呢”赵合德私下虽时常与刘骜交杯而饮,但对方此时全然不顾旁人,竟当着一个正一品妃嫔的面与一个官居七品的太子舍人挑弄风情,也觉得无趣,却又不敢口出怨言。
“既然昭仪以为无妨,那朕就可以安心与太子舍人行交杯之礼了”刘骜说罢,就要与董贤胳膊相绕,不料对方迅速将酒杯搁置在案,挪身后退一尺伏地道:“微臣虽然不才,但自知身份卑微,小小鳅鳝,怎配与真龙同饮合卺酒!况且微臣本是在太子殿下近前伺候的舍人,此刻若背着太子殿下与宫中身份最为尊贵的长辈擅自交杯,恐于礼不合,惹人非议故微臣斗胆,请皇上收回成命”
“爱卿提醒得对,怪朕只顾着恋旧,一时间竟忘了你如今还是在太子殿当差的舍人!”刘骜略作迟疑状,很快便恍然大悟似的对董贤道,“朕若与太子舍人喝这个合卺酒,的确名不正言不顺,还有可能让你白白担了僭越的虚名。既如此,那从今往后,爱卿就不要在太子殿做太子的舍人了,朕今日就赐你个恩典,往后你来朕的寝殿当差好了。昭仪在场,正好为此事做个见证,他从现在起就是朕的黄门”
岂料刘骜黄门郎的“郎”字未及出口,便见殿门开启,有内侍进殿来报:“皇上,太子殿下已至昭阳殿外,说是想向皇上和昭仪娘娘请安”
刘欣还是来了!他原不该来蹚这滩浑水的董贤闻言痛苦地想,自己如今泥潭深陷,恐怕很难躲得过来自天子的这一劫了。即便刘欣前来向皇上要人,也无异于以卵击石,非但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而且极有可能把他这个太子爷也给赔进去,结果便不难想象了
“太子来得倒快!”刘骜不耐烦地咕哝了两声,但很快又转忧为喜道,“也罢,既然当事人不请自来,朕就亲自把此事向他言明好了。想必太子一定能够体谅朕对富平侯的思念之苦,忍痛割爱,支持朕的决定,为朕分忧的!传太子进殿!”
刘欣脚步刚迈进殿门,抬眼便望见董贤楚楚可怜地跪在刘骜身侧,胸中那团邪火便燃烧得更加剧烈,但天子近前又不能不顾礼仪,只得权且先在殿中央向天子行跪拜礼,口称:“父皇在上,儿臣特来请安!”又转向赵合德道:“昭仪娘娘好!”
“太子免礼,起来说话。”刘骜抬了抬手道,“太子来得正好,朕正好有事同你商量。”
“谢父皇,不知父皇因何事找儿臣?”刘欣起身拱手问道,又将满眼的瞳光射向董贤,却见对方朝自己微微摇了摇头,意思是千万不可在天子面前造次,免遭飞来横祸。
“朕近日听闻,你殿里的舍人董圣卿,容貌俊美,谈吐优雅,与朕的故人,富平侯张放颇为神似,便遣人将他带来一见。适才朕细细观其形容,赏其气质,果然与富平侯有诸多相像的地方,朕心甚慰,欲升其官职,由太子舍人擢为正四品黄门郎,留在朕的身边服侍,太子以为如何?”
☆、逆鳞
“回父皇,星辰与我”刘欣平素最见不得旁人觊觎于董贤,对他产生非分的想法。此刻听闻刘骜扬言横刀夺爱,打着垂怜旧爱的幌子欲将自己所爱之人据为己有,自然不肯善罢甘休。情急之下,险些说些不成体统的措辞,好不容易才纠正过来继续道,“这董圣卿与儿臣彼此相契,很是了解儿臣兴趣嗜好,伺候得甚为周到,儿臣一刻也离他不得。儿臣以为,父皇身边懂服侍的人远多过儿臣,又以皇后和昭仪娘娘最得圣心,自然不缺可心之人。不如将此人仍留给儿臣,以便让儿臣在打理殿中大小事务时有个可以帮衬之人,还望父皇成全”
“朕固然明白,董圣卿是太子身旁颇为得力的助手,太子少了他的辅助,肯定会有诸多不得顺心遂意的地方。”刘骜摆出一副通情达理的姿态道,“朕答应你,在把董圣卿从你殿中调走之后,一定给你多找几个样貌好会服侍的少年郎充作太子舍人,你意下如何?”
“父皇,儿臣绝非贪恋酒色之徒,更没有广纳舍人的打算。董圣卿对儿臣而言,绝不像父皇想象的那样可有可无。”刘欣见刘骜丝毫没有做出让步的意思,也不顾董贤的眼神乞求,在天子面前直抒胸臆起来,“董圣卿于儿臣,便是水之于鱼,林之于鸟,若要儿臣从此失去他,儿臣惶恐,宁肯不要这个太子之位也恕难从命!”
“你惶恐?朕看你是十分大胆!昭仪你瞧瞧,这就是朕和朕的重臣合议钦定的太子,真是好大的架势!朕不过是问你要一个太子舍人,你竟然口口声声不惜放弃太子之位,以此要挟于朕。若不是看在你入主太子殿以来谨守本分的份上,朕现在就废了你这个藐视天子的忤逆太子!”刘骜龙颜震怒,越说越恼,终于拍案而起道,“你可清楚,莫说朕今日要你献上小小舍人,就凭你刚才那番胡言乱语,朕纵是即刻令你以死谢罪,恐怕合宫内外也无人敢替你分辩半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