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仪你看,太子在朕面前尚且这般放肆,若在朕眼不见的地方,他还不得踢天弄井啊!”刘骜指着刘欣离去的方向怒叱道,“朕看这个太子真是留不得了,朕真是后悔,当初怎么选了这么个无父无君的逆子作为皇族后嗣”
“太子还年轻,纵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皇上好好教导于他便是。”赵合德体贴地以纤纤玉手摩挲刘骜前胸,为天子顺气道,“臣妾常听人夸赞太子仁孝,连皇太后都挑不出他的毛病来,何况当初议立太子之时又得众望所归,皇上何苦为了区区一个太子舍人,令父子反目成仇呢?臣妾斗胆说一句可能冒犯龙颜的话,若是当真改立太子,劳师动众不说,也难保找得到比现任太子更合适的人选。再说,当初与太子一同进京面圣的中山王,如今也薨逝数月之久了因此臣妾以为,皇上大可作出一副容人的雅量来,有的事情既然‘眼不见’,那就索性‘心不烦’好了”
“昭仪言之有理,朕想要的唯有董圣卿来朕身边伺候。”刘骜怒气稍平道,“适才若不是太子咄咄逼人,恶意诋毁朕与富平侯之间的深情厚谊,朕也不愿同他计较但愿太子懂得拿捏轻重,明日午前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
“明日之事,明日再说不迟。皇上今夜可要好好替臣妾压压惊,不然臣妾不依!”赵合德一面如往常般向天子施展魅术,一面用指尖往刘骜嘴里压入一颗深灰色的药丸,又重新斟满一杯琼浆献给对方道,“刚才见皇上被董舍人迷得神魂颠倒的模样,臣妾着实吓了一跳,以为皇上得了富平侯的□□,圣心从此便要离开臣妾这个多此一举的举荐人了”
“怎么可能。昭仪多虑了。即便不是富平侯的替代,而是富平侯本人重返朕的身边,朕与昭仪之间的情分也不会有任何改变的”刘骜一如往常般用酒将药丸送服,将赵合德搂在怀中安慰道,“因挂念旧人,致昭仪无辜受惊,朕心不安,唯有今夜鞠躬尽瘁,以期补偿昭仪一二”
☆、逢生
时至亥时(晚上十点)。未央宫,太子殿。
刘欣携董贤回到殿内,将先前守在昭阳殿外洞悉殿内风波的御林军副头领王获挡在门外,只和董贤席地而坐。虽然余怒未消,但刘欣毕竟与董贤心灵相通,完全理解昭阳殿中对方向天子求情,意在为他二人争取时间。
“皇上给出的最后期限,是明日正午。在这之前,如果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好办法,我会遵从圣意,姑且先去皇上殿中伺候。到时需要你亲自把我送至皇上面前,然后向他悔罪求饶,这样才能保得住你的太子之位,也才指望得上我们的将来。”董贤唤宫人送上一壶酒、一盆热水和干净布条,将布条泡过热水,又沾上琼浆后,小心翼翼地擦拭起刘欣脸颊上那道被酒樽尖足划出的伤口。
“星辰说的都是什么话?难道你当真希望让我变成一个连心爱之人都保不住的废物吗?”刘欣此刻完全感受不到酒精消毒腐蚀创口时造成的痛觉,捏拳重重击案道,“要我亲手把你献给皇上,还不如直接杀了我更痛快些!如今在宫里活得窝囊死了,当初若是不当这个太子,让你随我回定陶封国,肯定要比现在自在得多”
“跟皇上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记得师傅曾经教导我说,上天让你走这条路而不是那条路,其中一定有如此安排的理由,需要我们做的,唯有因势利导。”董贤处理完伤口,双手捂住刘欣愤怒的铁拳道,“若不是当初你进京参加太子遴选,我们也不会在雒阳城中相逢。若是当初没有你我之间的相识相交相知相许,我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此生有机会进入皇宫,成为你和皇上之间冲突的诱因,甚至成为你的伤、你的痛。若是明日午前你坚持不把我交付出去,皇上那边必定容不下你,到时你的处境就危险了”
“将你献给皇上,虽能保我一时无恙,却是在亲手把你往火坑里推!”刘欣抗拒道,“如果我忍受得了你向除我之外的人投怀送抱,哪里还会像今晚这般不惜闯殿问皇上要人呢”
“刘欣,事已至此,我们已经没有别的出路了”董贤捏了捏对方的手背劝道,“一旦拂逆圣意,除非我们自行了断,否则就只能接受天子的制裁。到时皇上若以圣谕将你废为庶人驱逐出宫,独留我一人在这不见天日的皇宫中坐牢,我必受不了相思之苦,我将死。你若心里有我,受不了相思之苦,你亦亡。这样一来,你我岂不都要生离而枉送性命了”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星辰,我的底线,你是知道的,反正我容不得别人碰你!”刘欣乃是铮铮铁骨的热血青年,自有他的原则和坚守,倔脾气升腾起来软硬不吃,丝毫不愿依照对方的权宜之计行事。
“那我们就这样两两相望着挨到明日正午,待时辰一到便服毒抹脖子上吊殉情好了。”董贤见刘欣根本听不进去自己的劝告,虽有些气恼,却深切地感受到对方倾投在自己身上那份浓烈得令人窒息的爱意。他留恋这种被人无限疼爱和霸道占有的快感,于是破罐子破摔般引申道,“不过你该知道,你我一死,宫中舆论必定闹得沸沸扬扬。皇上为平息物议,保不齐会给我俩扣上秽乱宫闱、畏罪自戕之类的帽子,污你为戾太子、我为佞臣,到时候你我家族,不可避免地跟着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