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的外套挂在臂弯,他低头凑在谢一尘耳边说了什么,惹得她又气又恼:“说什么呢!我不像你们,满脑子都是那种事。”
他笑着摇摇头走了。
宁珏醒来,迷迷糊糊,似乎听见男人说话,可睁开眼,只有谢一尘在看书。
天色从明到暗,三个小时一闪而过。
宁珏无意识地在谢一尘这里安睡了三个小时,看时间,该是夫妻团聚的时候。她自觉多余,挣扎起来,谢一尘捂着电话从楼下熟识的饭馆喊外卖上来,按手在她肩上示意她不要动:“对,五十的时候再送上来就好了,谢谢啦。”
才放下听筒,电话铃又响,谢一尘忙着按住宁珏:“不在这里吃饭?虽然不如淑姨……”
“有些晚了,快接电话。”
“要跑?”
电话铃声催得急切,谢一尘没再拽住宁珏,瞪她一眼就接起电话,没再抬头,把态度留给宁珏,示意她自便——倒是无声的胁迫:你敢走?
宁珏叹一口气,开窗看外面晦蒙的天色,知道吃了饭时间不早,给了谢一尘面子,去厨房摸出餐具收拾着,等待姜望回来。
然而叫来的是两人份的菜,宁珏想起凯勒夜总会,对姜望的事保持沉默,缄口不言,打算就此忘一却,好让谢一尘明知故犯的敷衍婚姻维系表面和平,背后涌流着什么,她可不敢踏足进去。
可心里过分欣喜,谢一尘强留她,这样地不在意她不告而别,一次次地打电话喊她来,好像是在证明,她是谢一尘全世界最好的朋友……抛去那不爱的丈夫,似乎她再次和谢一尘融为一体,没有舞蹈的印证,没有那神性氛围,她依然和谢一尘无比亲密。
真是卑劣,怎么这样在意谢一尘爱不爱姜望?她自嘲着夹菜,想她真是气量狭小的人,过去她容不下谢一尘,如今容不下姜望,多少份爱在她这里都不得平分,她要躲开,现在——
她突然顿住了。
但只有短短一瞬,怕谢一尘看出她心思起伏不定。
面上镇定自若地吃菜,还能和谢一尘说两句往事。
心里的细微角落有光照进来,溅起一片无根漂浮的尘烟。
要是谢一尘没什么喜欢的人,这样在意她,是不是证明,这也是她自幼年所求的那样的爱——没有比她更重要的人来瓜分,谢一尘全然不在意她卑劣,这样接纳她,宽容她。
和许立文相比,她更愿意和谢一尘呆在一起,一个是这样歇斯底里地选择她爱她,另一个是这样默默地做她的朋友……感情无法放在天平上衡量,白娘子和许仙她总要选一个。
或许不必选?就自私地做许立文的爱人,做谢一尘的朋友?
年少时寡少的爱,在她二十一岁时补偿给她,爱情和友谊都丰富了,可她却在舞剧中找不出自己的位置。左边是白娘子,右边是许仙,可她哪里是小青?她想起那出戏,脑子里一下子混沌了。
人脑子混沌起来,就不知道会说出什么:“那你不爱姜望……是有喜欢的人么?”
要是谢一尘其实有喜欢的人,那她才能明白自己的位置,她是芸芸众生,是庸俗的许仙爱着的凡人,远远望着白娘子奔上南天门的倩影。
筷子碰在碗碟上,谢一尘缓缓咀嚼油麦菜,仿佛在咬橡皮似的,过了约莫一个世纪才回话:“怎么又问这个?”
“又?我第一次问这个。”宁珏理直气壮。
又沉默了很一会儿,谢一尘说:“那你肯定心里有人,不然不来问我这些事。是你开了窍,才来问问别人是不是七窍相连……你说老实话,我再回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