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珊两手抱托着平睦恩,她应当是没有什么气力,以至于孩子看起来随时都要顺着她的手往下滑。她身上织锦花样的衣袖口推起几层褶皱,面色也看起来比从前憔悴失意许多,走近就可看到她眼下生出几条细碎的皱纹。
瞻岱还要回衙门销假,风尘仆仆地离开了。
美珊就引纯懿往里面走:“信里我只同你说长姐为了曹家的事情带着庆恒入京了,额娘与端放也生着病。可实际上——”
“实际上怎么了?”纯懿握住美珊的手,拉得她停下脚步。
“实际上,额娘她是染了时疫。而端放也高烧不退,大夫还未确诊,不排除同样感染时疫的可能性。”
“怎会如此?”
“我也很是为难。额娘不让我叫你回来,但这事情也总不能瞒着你。这时疫发作起来,可是要人命的。”美珊蹙眉忧心地说,她看了看怀里不谙世事的平睦恩,又说,“额娘怕把病气过给平睦恩,硬是要挪去京郊庄子上住。可这病大夫嘱咐了要好好养着,若是挪动过程中又被风扑着加重了可就不好了。我劝不住,额娘也不大愿意见我,还吩咐她房里使女把院儿门锁着了。”
纯懿抚了抚美珊的手背:“姐姐你现在领着平睦恩住在纳兰府?”
“是啊。额娘病重,端放也闭门隔离,府上没有能主事的人,我当然要回来。我婆母虽心里不痛快,可到底也拗不过我。他们府上人都是甩手掌柜,她口口声声自己的乖孙金贵,可她真正看护过几回?”
“她托词自己身体不舒坦,于是平睦恩自小就是样样事离不开我。可实际上希布禅他兄长家的两个孩子,婆母也没少管,她只是不想照顾我的儿子。我怎么放心如今把孩子给他们去带?只是,她现在装模作样,三番两次遣人来带平睦恩回去,昨儿我还为这事和希布禅吵了一架。”
“他也希望我把平睦恩抱到他府上去。他们就是怕额娘把时疫传给平睦恩。可该做的措施咱们都做了,大夫说是没有问题的,如此周到防备,时疫不会轻易传人。况且我也从不领着平睦恩过去额娘院子那边啊。我是孩子的额娘,我难道不会事事为他考虑吗?”
美珊说起这事,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眼眶霎时就红了:“希布禅一点儿也不顾及我的想法。我算是明白了,他一心全向着婆母,巴不得我不要回去了。”
纯懿是不知美珊与她婆母之间的不虞的。纯懿出嫁往富察氏后,又随傅恒去了山西,哪里还能顾上娘家姐妹的事情。
如今她见美珊气急伤心,也不免心生怜惜,她扯了帕子拭了拭美珊的眼圈:“姐姐,别难过了。他们也是一时心急——”
美珊用把平睦恩抱得稳了一些:“没事,纯懿,我都想开了。今儿晚上我就让人把平睦恩送过去。额娘我是一定要让她留在纳兰府里的,既然额娘怕传染给她的宝贝小外孙,我就让额娘放心,省得她病中还要劳神忧思。再说如今府上事情多,我也抽不出心思顾平睦恩。”
“不过,我美珊今儿把话搁在这儿了。倘若这几道坎儿咱们叶赫那拉家跨过去了,我与希布禅是否接着过日子再另说;若是这儿坎儿咱们迈不过去,日后我也不会与他再做夫妻了,我就留在纳兰府,好好照顾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