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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薛雯的角度看过去的话,此时恰好能从一扇半开着的窗户里看到外面,她略微弯下了腰看了看,说着这个呢,很跳脱地忽然又换了个话题,道:“阿兄,你还记不记得你许过我什么?”

沈尧顺着她的目光看了出去,想了一想,便立刻领会了她是在问什么,福至心灵地道:“记得···你在一日,便明耀我一日,我在一日,便落辉于你一日。”

他说完便露出了彷徨失落的表情来,颓丧道:“我一个字都没有做到······愧对孝端仁皇后所托,愧对公主的光辉,也愧对年少情份。回首再看,唯余荒诞不经。”

薛雯娇贵,站了一会儿终于站得累了,铺了个手帕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说起往事来,她很平静地道:“这也难说——有的时候懂事是好事,有的时候,不懂事又是幸运,就像——你本可以做一个真正无忧无虑的世家子弟,世袭爵位在手,衣食无忧,由着郡王爷安排你顺风顺水的一生。”

其实··是这样的,确实是这样的······

薛雯并没有在赌气在说反话,沈尧也听得十分心平气和——

沈尧并不想去判断选择的好坏,事实上,正因为他曾经是其中的一员,所以他从来没有因为今日功成名就,就反过来去看不起那些受家族庇护的所谓纨绔子弟。

只是选择罢了。

就像他们这些人如今搏命拼杀,自己过惯了九死一生的日子,都知道这里头的艰辛和险恶,都想着,将来定要让自己的孩子做一个富贵闲人,“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那难道将来他们的后代如他们所愿,受他们的付出和立下的功劳庇护安享富贵,就是可耻了吗?也不尽然吧。

沈尧庆幸于自己今时今日的改变,也当然羞耻惭愧于自己的曾经,可这也不过就是他这一个人的一个选择而已。

他不为前程似锦,不为浩浩家国,也不为耻做纨绔,他为送给他一捧野果的吴世桓,为佝偻着走远的吴大娘,为战死的祖父,为坚守的常嗣年,为···绝望地瞪着他,说“你当然不明白”的——薛蓁娘。

从前他不懂情爱之中的门道,还装模作样地说过他与世人皆不同的屁话,说“我的出发点,我的历程,我的终点,都是爱她。这是命中注定,亦是我一力苦求。”

自以为用情至深,如今才知道何谓情深——

没被你改写一生,怎配谈心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