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页

张妍刚刚都已经觉得眼前发黑两耳嗡鸣,眼瞅着就要撒手人寰了,此时被一气,竟反而从心底里生出一股劲儿来,眼也不花了,说话都被刚才清楚有力了起来,道:“王爷好没道理,她何尝闹过什么了?要不是她这段时日以来看顾侍奉,我还要死得更快些呢——倒是卓氏,不知闹下了什么,让王爷一心只向着她,却拿妙言填话?”

薛昌韫把心一横,到这时也忘了爱妾的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让提了,连忙实言以告,道:“阿妍,不是这样的,请听我一言···青茗她,心疼昭儿年幼失恃,发狠心饮了汤药,绝了···子嗣,一怕阿妍你不安心,二怕将来自己会变心,这才斩断了后路。又担忧你于心不安,百般不许我告诉你,你说······”

——他把这话抛给张妍,意思是你说说,若不选她,我于心何忍,别说我了,你又于心何忍呢。

卓青茗除了一开始拦了一拦,后来薛昌韫执意要说,她也就没再阻挠,此时低低地抽泣着,垂着头也不说话,其实低头间藏住了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心里着实是有些慌乱。

——其实······这件事根本就是卓氏对薛昌韫撒下的一个弥天大谎罢了。

她的确是此生难有子嗣,但并不是她为了这次的事情,为了刚刚薛昌韫所复述的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而服用了汤药,而是她小时候家中长兄贪玩,害她十三岁那年失足掉进了冰冷的河水里,侥幸捡了条命回来,却是大大损伤了身体。

当初卓青茗被指为了四皇子侧妃,实则不过是平帝无数次相似的手段中的,又一次所谓的平衡之术罢了,卓青茗代表的是卓家,是广西总兵,盘根错节的两广势力,而从来不是她本人。

皇命都下了,选秀不过是走了个过场,宫人根本没有按照严苛的流程好好查验阅看,卓家也为了自家的利益有意遮掩,故而卓青茗这一身体状况竟是个天知地知卓家自己知,除此之外无人知晓的秘密了······

所以,她对于张妍的这个怀相不好的孩子,一开始就是势在必得的。十个月以来,也是上蹿下跳想了许多的办法,怎奈何张妍防备她如防贼一般,她还什么都没做呢,就引得张妍屡番打压,更别提做什么手脚了。

几日前,她又偏偏得罪了那刁钻的明安二公主,就更是雪上加霜、希望渺茫了。

那日薛雯走后,卓氏过了片刻自己冷静了下来,顿时悔得肠子都青了!万般无奈之下,这才利用了这个秘密走了一步险棋,本想着只瞒过薛昌韫就行,如今···只能盼望着张妍不会临死前还有余力记得安排人查验了······

好在,本就闹了这么半天了,张妍又是在病中,一时并没有心力想太多,甚至,还真把薛昌韫的那一番话听进去了,心绪复杂地打量着垂头不语的卓青茗,摇摆不定起来。

——就连那徐妙言也大受震动,反省琢磨之下,自问是做不到卓氏这个地步的,也因此而起了退让之心······

眼瞅着局势逆转,卓青茗即将成事,就在此时,有人很突兀地,于屏风外求见。

张妍听着声音耳熟,便传了进来——果然是个熟人,乃是薛雯身边得用的那个女官,名叫瑞银的。

她手里拎着一个漆盒,跟眼瞎一样忽视了跪在地下的卓氏和张氏,不顾屋内凝涩诡异的气氛,自顾自地冲面色难看的薛昌韫行了个礼,淡定含笑对张妍道:“王妃娘娘,我们公主遣奴婢来给娘娘送点心,说您这会子正是体虚,若要与几位主子说话,您好歹用一些,垫垫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