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要造的天下是百姓的天下,自古皇帝掌控的家国岂能容臣下指手画脚。梁帝仰仗着他,笼络着他,让他中和党派之间的纷争,唯独不给他休养生息的太平盛世。
失望之下,父亲将毕生理想寄托于太子,呕心沥血地栽培,指望他将来做一个厚待贤良、造福百姓的仁君。
他一手教导的储君,无疑是仁爱的,却也懦弱到了极致。正如梁帝所言,此儿空有一身热血,嘴上却不敢言语半句。
如今废了他,他就整日困住自己,喝得酩酊大醉,一味地颓丧作死,印证了梁帝对他的评价,又怎怨旁人看他不起。
大傅似乎唤醒了梁羡枯竭已久的心火,他目中的亮光微闪,干燥的嘴唇嗫嚅着,有些话噎在喉咙里,很难启齿。
韫和以为话说重了,细声宽慰道:“不要妄自菲薄,殿下的弓现下不能用,就藏起来,等熬过眼前的寒冬,到再用它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的称手。”
告诉他这么多,无非就三个意思:忍耐,磨砺,待时。
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继承了史家男人的行事风格。
梁羡笑了,“犀娘妹妹,你儿时撕坏我的书,害我被罚时,可没有成篇的道理来说教。”
他纯粹地调侃了一句,韫和神色一怔,却没有想象的那般轻松,“殿下,出了宫未必就是坏事,好好过吧。”
梁羡点头,漆黑的眼珠在她脸上定了定,隐约瞧出几分大傅的影子,不禁动起恻隐之心,“你的母亲是我的姑母,你回来本该有良人相配。嫁给他,可觉得委屈?”
有那样不容她的强势老夫人,嫁的又是朝不保夕之人,想必也很难过。
韫和想了想,还是摇头,“如今就委屈了,往后的艰难困苦更难承受。”
许是大傅这层关系联系着二人,梁羡总想对她敞开心扉,说几句掏心的话,“犀娘,有一句话你不要怪我直接。父皇的为人我了解,他要贬谁杀谁,喜欢新账旧账一块儿清算。沈相走了,他把宋国公孤立在不尴不尬的位置,这不是好迹象。”
新账打压,再翻旧账添一把火,赵君湲要寻一条退路简直难如登天。
韫和猜到他接下来的话,捏在玉环上的手指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