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及心底柔软,他嘴边不由地弯起一丝弧度,缓缓道来。
那年途经茴州遭遇行刺,他重伤误进了九嶷山,为周国公所救,迫于无奈才娶了他的孙女。
初见韫和,她还只是垂髫稚子,身量颇小,却长得明眸皓齿,玉雪可爱。她长得很快,他每年上山她都长大一点,那时候他就想,她要是高过自己如何是好。
他道:“她和我的侄女赵矜一般年纪。”后面便不再讲了。
听说她到了京城,他既愤怒,又欣喜,急于相见,苦于长途漫漫,又碍于老夫人。权衡之下,他不得不与她划清界限一般分居两处,但得知她宫中遭持,他连夜围堵白猿渡,恨不得立刻手刃贼人。
再与她相见,他心绪万千,完全不知如何待她,一次次中伤她,与心中所想背道而驰,她骂他王八也默默认了,谁叫他欠她的,叫他那么的……舍不得她委屈,又处处委屈她。
都道他赵君湲愈发冷血,杀人如蓺,谈之色变,但谁又知道他强渡冰河冻到四肢几近坏死,城池粮草断绝,被困一月不得不吃尽城中野食荒草。数次欲绝生念时,韫和浅笑盈盈的脸就会浮现在他的脑海,挥之不去。她说:“哥哥的阿母不在了,但哥哥还有我啊,所以一定要好好地回来。”
他有太多的顾虑,又是个善于自己承担一切的人,这样的人如果没有贴心的人理解,会活得很累。
赵君湲动容,终于道出心声,“我不愿她有分毫损伤,愧对恩公。”
不管是出于恩情还是私心,他都做到了对周凛的承诺,不牵连韫和。
泪水滚落,如断线的珍珠,韫和双手缓缓掩住了脸,无声哽咽,胸腔窒息的感觉分明,她喘不过气,背靠一颗粗壮的树干。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伤心。
也许,那短短几年的相处,他在她心中已然是亲人的存在。
他这番说辞的确发自内心,倒让史伯璧心安不少,“府君忧心将来遭遇不测,从而牵连犀娘,是人之常情,但不知可否听我一言?”
她改唤他为府君,已是对他为人的莫大敬意。
赵君湲让她坦言,史伯璧近前半步,刻意压了声音,“婶娘爱女心切,曾因犀娘备受冷落而言府君薄情,不是托付终身的良人,叔祖不以为然,对府君一如既往地寄予厚望。他料到府君走到今日已是极致,在府君这样的年纪再走下去怕是不可能的了。叔祖让我带一句话:荣极必衰,奢淫必亡,义尽必诛,梁室气数已绝,国公之师可强?如是蝼蚁之师,先隐忍为上。”
赵君湲似有触动,许久没有言语,然而眉间微蹙,似在斟酌,偶尔又回头望了几眼韫和站立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