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真!”崔浔怒目而视,“此皆我大周百姓,即便犯下过错尚有圣上决断,你怎敢越俎代庖,行此丧尽天良之事!”
杨子真许是当真存了不让他活着回去的念头,此刻尽数撕下伪装:“何必如此义正言辞,昔年姜方尽坑杀俘虏,也不见得你们跳出来指责两句。不还是夸他少年英豪,怎么如今效法先人,倒是本将有错了?”
提及姜方尽,秦稚倒是有话想说了。她在崔浔身后闷闷道:“姜将军坑杀俘虏是事实,不过后来亦赤身负杖,跪于坑杀处请罪。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崔浔把手伸到背后,轻轻拽拽她衣角,示意她不必多言,自己也接着这话道:“当年大错铸成,黎皇后素衣披发请罪,并亲手笞打姜将军。杨将军今日如此作为,也是想让杨夫人代兄弟受过么?”
两个人一唱一和,既讲明昔年姜方尽之事因果,又把杨子真架在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无话可辩驳。
“难怪崔直指看不上本将府中那些人,同这位女郎比起来,果然是粗苯得很。”杨子真屈指在案上敲过两下,“不过太聪慧了有时未必是好事,一时清醒跟对人,才是毕生出路。”
杨子真被他们抢白一通,脸上也没了笑,只是冷着脸道:“崔直指如今身有嫌疑,再与兰驸马有书信往来恐怕不妥。”
被人压着进来,又被人压着出去,圈出两个相邻的营帐供两人住,只是周遭不离人,时时刻刻盯着他们。
一晃已是夜里,四下安静得很。
崔浔从帐中出来,怀揣着心事在跟前一个土堆上坐下,脚前还有白日留下的血迹。
此事太过凶残,流民人数不少,故此才需杨子真前来镇压,若是当真就地坑埋,死伤不下千人。这些日子,他也想方设法从流民口中套出些话,是关于此番揭竿的诉求。
没有什么颠覆朝廷的念头,于他们而言,只是想要个休养生息的时候,伤兵老兵有所养,不至于为大周打了一辈子的仗,最后落得饿死街头的下场。这件事不是不能妥善解决,崔浔又一回想起太子萧懋来。若是他能在圣上面前进言,说不定能有回转余地。
鸽子,兰豫留给他两只传信的鸽子,应当还在原先帐中。
正如此想着,鼻尖突然传来一阵香气,似乎是烤肉的味道。
一只比烤鸡小些的吃食被递到眼前,仔细一看,似乎是鸽子。
“我刚烤好的,吃吧,没经别人的手。”秦稚一手捏着一根木棍,上头是两只大小近似的鸽子,“杨将军着实小气,被说了两句,连晚饭都不给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