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崔浔拢袖,直待两人行至宫墙之下,远近无人之时,思忖了片刻还是忍不住提点一句,“殿下今日冒险了,所谓有所为而有所不为,臣有过,自然当受责罚。”
萧懋惯常是个温驯之人,听他颇有些不领情,也不甚在意,只是抿唇笑道:“少傅常有言,知其白而守其黑,凡事先求自我保全,只是孤承太子,本便该以万民为先。”
即使知晓今日所为,会招致帝王疑心,他也要为忠臣良将请命,这是萧懋做人的底线。
崔浔轻叹出一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诚知萧懋执拗,心中自有决断,将来若是为帝,自然是为民请命的明君。只是如今尚在太子之位,前朝后宫有人盯着,如此脾性,怕是不妥。
宫墙之下有一道窄窄的阴影,崔浔低头瞥见正奋力寻求荫蔽的山蜗,渺小脆弱地不知能挨过几个冬春。他抬头望日,眼中被刺得有些难受,这才用极低的声音闷闷开口,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殿下,陛下是天子。”
言外之意,不过是想然萧懋认清些事。
只是萧懋头也不回,脊背挺得笔直:“于天下臣民而言,父皇是天子。可于孤与苕苕而言,父皇亦是父亲。”
此话一出,两人一时间无话,只是顺着长长的宫墙继续往外走。
约莫近了宫门,萧懋复又开口:“你此行随杨车骑出行,镇压流民,其间恐有隐情,凡事切莫一刀而断。多听多思,若有不妥,命人传书成渝,他自当将一切告知孤。”
他也算是绸缪得当,若是崔浔径直传书至东宫,勾结朝臣的罪名便会坐实。然传书兰豫,则可称之为私交。
崔浔点头称是,又与萧懋就着别事谈过几句,便匆匆告辞,离宫而去。
天子御令,寻常都是紧急之事,何况城外流民纠集已有数日,此事迫在眉睫。杨子真早早率人前往,留给崔浔的时候也不过半日。
崔浔把绣衣司里的事暂做安排,又往家中走了一趟,将事情删繁就简地同双亲说过一遍。好在崔侯爷与崔夫人这两年也早已习惯,颇是心疼地交代两句。
“浔儿,万事当心,棍棒不长眼,许多事抛开些。”
“明日就走啊,让厨子准备些你爱吃的,你母亲也好交代你几句。”
间或还有表妹乔恹扶着崔夫人,怯怯喊两声表哥,也不过是想让他留下用饭。
崔浔早已换下那身绣衣,节杖、虎符一应留在绣衣司保管,看着只是寻常公子哥。他手间捻着一朵辛夷花,笑吟吟地拒了:“父亲母亲,我还有些事要去办,这饭,等回来再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