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经年受诗书规劝,他说话还算客气,没带些什么过分的字词。只是想起方才的处境,大批黑衣人潜伏行踪,一时他们两人都未曾察觉,反有些后怕。故而对着秦稚的交代里,难免多了些厉色。
“日后若是遇上这种事,你不必搅和进去。穷凶极恶之徒,自然是保全自己最为重要。”
秦稚有些诧异,这事难不成是她吃饱了撑着,自己想搅和进去的?
“若不是他手里握着我的画,未必就会让他逃了。”她习惯性地把情绪藏起来,不肯扭过头去,只是背对着崔浔道,“崔直指这话有些不妥,既然是穷凶极恶之徒,岂是我说走就能走的?”
崔浔脚步顿了顿,自知失言,语气里有些慌乱:“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已然尽力往外。”她忽的想起喊的那两声哥哥,没来由地有些反胃,脚下步子也快了起来,“虚与委蛇,伏低做小,直指大可去问那位大人。若非为了脱身,何必昧着良心与人哥哥妹子周旋如此之久?”再是波澜不惊,辛苦得来的画被人毁了,方才喊哥哥的事也便显得委屈起来。
哥哥?妹子?
这倒是提醒了崔浔,方才季殊转身离去时,还冲着秦稚喊妹子,神情轻挑浮夸,不折不扣的登徒子。
崔浔脸色猛然难看起来:“无耻败类,禽兽,下贱!”是他错了,不该端着自己的修养,未曾说下重话,此刻他独独觉着,秦稚那些蜀中话都算得上客气。
恨不能手撕了季殊。
秦稚本还木着脸,乍闻崔浔抛却修养,愤愤骂着季殊,一时有些错愕,悠悠回转过头来:“崔直指这是怎么了?”
崔浔尚在气头上,答曰:“忽然觉着方才骂得轻了。季殊这样的人,不必这般客气对他,原是该用蜀中话骂着才最尽兴。”
言毕,两人正好停在隐朝庵偏门边,崔浔憋着气,把灯笼大喇喇地往秦稚手里一塞,咬着牙吐出几个字:“我必擒他,你等着。”
门前灯笼高悬,秦稚也不明白为何还要塞个灯笼给自己,只是借着光瞥了眼崔浔,下颚线条分明,应是咬牙所致。她微不可查地摇摇头,心道崔浔如今真是大不相同了,一张脸变得甚是快,眼下瞧着有些不大聪明的样子。
好好的人,怎么就到了这般地步。秦稚颇有些可惜地叹了声,也不去管他喋喋如何擒人,回身跨过门槛,兀自关了院门。
“嘤”崔浔深吸几口气,回身正要作别,一头撞在了门上。他摸摸有些泛酸的鼻子,笑着低下头,隔门轻声道,“嘤嘤,望你夜里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