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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侄媳同沈氏问了好,又各自忙去了。沈氏坐到灶眼前,往里添了一根木柴,柴火烧出劈里啪啦的响声。妯娌俩又说了会话,多是绕着子女间,一个说拙哥儿将来前途必定光明,一个说安哥儿也聪颖好学。

想到这,钱氏便不得不信命。她打小便在牛膝村长大,小时同章则河也认识,后来长大了,娘亲说章家不错,她便嫁了章则河。当时村里人都夸她爹娘有远见,这门亲事结的好,之后也确实不错,婚后她立刻生了俩胖小子,把婆婆乐得塞了个银镯子给她。小叔章则淮年纪也渐渐大了,却一个人跑去京城当了伙计,公爹原想送他去读书的。

后来,小叔自个儿争气,赁了铺子自己做买卖。婆婆高氏见他已能养家糊口,便给他相看了隔壁村的一个姑娘。谁知,小叔一回家便告知公婆,他已心有所属,是左佥都御史家刚放出府的大丫鬟,请父亲前去提亲。

被主人赏了体面放出来的丫鬟,生生便低了一等,更何况年纪还比自家小子大了两岁,只相貌好看些,哪比得上高氏那千辛万苦相看的农家姑娘。

婆婆气急,直到她这妯娌进门也没好脸色。幸好,小叔一家平日住在京城,倒没起甚摩擦。时日久了,沈氏又生了女儿,婆婆也就慢慢放下了偏见,婆媳俩终于和睦相处。

分家后,小叔家日子过得愈发好了,拙哥儿又去读书,红红火火的。在这僻静的小乡村终究抵不过繁华的京城,后来安哥儿也送去了京城,人也懂事很多。

钱氏敛了杂念,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利索地炒起春笋。旁人的日子是旁人的,过好自己的才是正道。

天色有些暗下,月亮掉进烟囱,古朴的村庄在新发的小芽里渐渐安眠。章家在院子里摆了六张大圆桌,章家族长和章则淮在招呼乡亲们快入席吃饭。

来的村人也都不空手,一把嫩韭,几个鸡蛋,并一小壶浊酒,说着恭喜恭喜,来蹭蹭才气。灶王间里热火朝天,一碗碗刚出灶的菜次第端上桌。一旁在蒸的白米饭压的实实的,冒着谷类特有的香气。

章致拙盛了一大碗米饭,舀了一勺红烧肉汤汁浇在热腾腾的饭上,又夹了几著蔬茹,也不管旁人,蒙头大吃。

章家兄弟俩搬出一缸去年自家酿的米酒,酒色浑浊,入口有些辣,拿着枯黄葫芦瓢给乡亲们一人一碗满上。

大人们倒了一海碗的酒,兴致勃勃地互相敬酒,喝得脸通红。章致拙恍惚间听见有人喊他,抬头一看,堂大爷端着一碗酒笑眯眯地看着他。

“拙哥儿,你堂大爷向你敬酒呢。”有村人大声喊,周遭响起一阵哈哈大笑。

章致拙没法子,只得在众人起哄下,端起一旁一口青花小碗,倒了些许酒,说道:“堂大爷,您是长辈,且谅我年纪小,只能喝一口吧。”

堂大爷倒也不为难,硬要章致拙喝完一碗。他头一仰,喉咙几个咕噜,将碗向众人一亮,已喝完一整碗酒。

“好,大爷好酒量!”一片叫好声、鼓掌声。章致拙也喝了一小口,嘶,辣得他龇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