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顾衍倒也与我说起过,”重睦思及新婚当夜顾衍所言,略略颔首:“只是他并未提过欧阳院正想替他提亲一事,我还以为是他因为担心知榆出身高贵不敢开口,才落得今日这般彼此错过之局。”
封老将军端着茶盏的手愣在原地,侧首看向重睦:“若论身份高低,你贵为公主,他怎地未曾不敢开口。”
重睦失笑:“因为是我主动求了父皇指婚,他依制接旨便可。”
直到此刻封老将军才确定,自家囡囡当真还是个不开窍的傻丫头,只得循循善诱:“既如此,他也能以身份微贱为由推辞,又为何答应得那般爽快。”
“自是为 着我实力强劲,能助顾卿达成大破渊梯之愿。”
重睦不觉有异,眼瞧着连封老将军身边的几位侍女随从都忍不住掩唇轻笑,心头缓缓泛起疑惑:“张嬷嬷,可是我所言有何不妥?”
张嬷嬷乃封府总管之妻,夫妇两人皆在封府任职多年,此刻得了封老将军默许,当下收拾面上表情,好整以暇应答道:“公主有所不知,这世间男子无论高低贵贱,但凡心有尺度,能容天地者,绝不会将婚姻大事视作儿戏。至于那些出卖己身为求岳家富贵相助之人,想必也入不了将军法眼。”
未等重睦反应,张嬷嬷又道:“驸马爷何等傲然心性,他若非心悦公主,愿意与公主结为夫妻,怎会为着那劳什子‘大破渊梯’便同公主成婚。”
“叮当”一声,重睦失手滑落茶盖与茶盏相合,接过慈衿递来的手帕擦尽积水,莫名觉得颊间发烫:“嬷嬷别胡说了,天色不早,我府中还有行李没收拾,便先向外公告辞。”
话毕也不等封老将军应允,已然带着慈衿落荒而逃,全当自己听不见身后众人哄笑之声。
张嬷嬷着示意身后两名年轻侍女将重睦所用茶具收下,见封老将军眉间微蹙,以为他在为重睦之事着急,忙好心宽慰道:“将军勿急,公主只怕是在营中与兵士们做兄弟做得久了,反而不知该如何面对男女之情罢。”
却见封老将军手撑拐杖站起身,勉强露出笑意:“阿睦沙场出身,领受同袍挚友生死之谊,最晓得体恤旁人赤诚真心,何须忧虑。老夫愁的是榆娘。”
其实封老将军也清楚宗太夫人提出的办法十分妥当,她甚至答应,在封知榆回安陆老宅的几年里,不会再为宗寅纳妾。但凡她回心转意懂得惜取眼前人,宗寅与那位包姨娘所生庶子庶女,也可尽数归入她的名下。
正如重睦所言,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封知榆实是自幼泡在蜜罐里太久,方才想不明白这般简单的道理。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张嬷嬷思忖片刻,终是立定身形,安心谏主:“太夫人与将军十数年情分,她既给出承诺,必不会食言,实在无需担忧。但将军若不想酿成大错,叫咱们榆姑娘被堂堂侯府休弃归家,此刻便得舍下舐犊之情,好好教训她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