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亦忽而很想痛痛快快哭一场,要是那一年,他真的将她带走了,他们两个,会不会就不一样了?修亦再顾不得什么清规戒律,守礼知节,他俯下身执起旭妍的手,好似这一刻是从别人手里偷过来的一般小心翼翼。
修亦将那只苍白得近乎能看清皮下青色血管的手,似珍宝般轻轻放置在唇角,僧人琉璃一般清透的茶色眸子蓄着泪意,絮絮叨叨的说着从前的事,好唤醒她,让她睁眼瞧瞧他。
“你那时刚来寺里,人人都觉得县主是个活泼可爱的姑娘,旁人说柴家是来躲难的,可那样欢声笑语的你,怎么看怎么都是来游山玩水的才是,就连我也深信不疑。
你将我堵在寮房外的菩提树下,第一回 冲我撒娇,要我带你上山去,那时我看着咬着嘴唇,眼睛星光点点的你,我脸红得站在原地差点走不动道,你问我为什么脸红,其实我撒谎了,我说天儿有点热,但其实是我是我”
修亦无奈的抿着唇,忍不住有些嗔怪地叹道:“怎么会有你这样令人心慌意乱的姑娘?”以至于后来,就连一向挑不出错的他,都慌慌张张,口不择言的说旭妍像书里的狐狸精。
修亦絮絮叨叨,丝毫不知赵循就站在外间,面色阴翳,却又毫无章法的看着里头倾诉衷肠的和尚。
“你第一回 上山,便吵嚷着走不动道,我只好将你安置在平日我歇脚的小木屋里,你却百般嫌弃,说是破破烂烂,哪里能坐人。还挑剔的给小木屋取了个名字。叫‘落魄斋’。还说这么破的地方,等来年你回了京,就把这儿修缮一新,送给我。”修亦暖心的笑了笑,那时他任劳任怨,给旭妍整理干净,将小板凳擦得退了一层色,才能让她这个大小姐勉为其难的坐下。
直接就导致那一日,他没采到平日里三分之一的药材,还误了去接她的时辰。
等他到了落魄斋,里头昏黄一片,只听得少女哽咽的声音,压抑的在角落里响起,她哭得难过极了,修亦原是以为她怕了,连忙山前去,蹲在她面前柔声安慰,连连说着抱歉。
“我心底纳罕,平日看到经书里记载的十八层炼狱和妖魔志怪都不怕的你,怎么还怕一个人。后来我才知道,欢声笑语的你根本就是伪装出来的,真实的你,哪怕心里再难过,也不想让爱的人担心,都要装作很豁达快意,明明你那么需要保护,需要温暖”
修亦哪怕说得口干舌燥,咽喉冒火都依旧继续,赵循站在外间,却什么也做不了,就连袖中的手都没了紧握成拳的资格。挫败感就像是一把钝刀,磨得人要生不得要死不能。
终于,在日头将要落山之际,旭妍的感知正在一点点的恢复,她好似听见了耳边有一道熟悉的声音,正在絮絮叨叨的,仿若念着经书一般,旭妍慢慢的睁开了眼,从眼儿的缝隙里看着一个脑袋圆溜溜的和尚,她虚弱的笑了笑,怎么睁开眼,修亦竟然还在身边,她这是又在做梦是么?
可手里感知的温暖却又明晃晃的告诉她,这是修亦,真的是他,他就在她的身边。
旭妍不可置信地轻轻唤了一声:“是修亦么?”
听到这微弱的声音,修亦睁大了眼,一时间既紧张又欣喜,他连忙回应:“是我,是我,你醒了?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旭妍摇摇头,有些像生病的小孩子,满心不安地道:“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