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色灰败的僧人看着他高大的身影,面色如常的双手合十,向赵循见礼, 修亦苍白的嘴唇轻启, “贫僧既然来了, 还请皇上高抬贵手。”
赵循听着和尚虽恭敬却如芝兰一般不折的声音, 随即慢慢的转过身去,他仔细打量着修亦,阒黑的眸子藏着妒意,他不明白,他到底比这和尚差在了哪里, 他就值得她这般念念不忘么?
赵循收回了目光,嗓音依旧喑哑,却是玩味地道:“朕给你两个选择。”
“贫僧洗耳恭听。”修亦出现在这里,已经是带着抉择而来,他是个出家人,比不得皇帝的权势, 手段与城府。现实就是这般血淋淋的摆在他的面前。
赵循占着绝对的上风,心底却一丝快意也无, 他知道,无论做什么,他皆是胜之不武。“柴旭妍和伽蓝寺, 想好了要守住哪个?”
昨日一早,他听得先太子赵覃出现的消息,便同一支影卫火速回京,但捉拿到的却只是假扮先太子之人。哪怕在此之前, 他也只认为是有人假借先太子之名,包藏祸心。柴旭妍之所以回来,也不过是因为自己的威逼利诱,不得已而为之。
可如今,他却不得不深想下去他所看到的一切,柴旭妍甩开宫人下山,只是他们二人的私会?还是调虎离山,与先太子取得联系?而在这场看似实力悬殊的政权阴谋里,她到底扮演着一个怎样的角色?
不过眼下这些都不重要,赵循现在只想要彻底断掉柴旭妍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所以,伽蓝寺的玄义方丈,之前伙同太皇太后藏匿先太子一事,也是时候拿他开刀了。
修亦抿着唇,绷成了一条乖戾的直线。他不得不尽快做出决定,如今伽蓝寺外尽是剑拔弩张的羽林卫,而依禁卫长所言,玄义方丈包藏祸心,藏匿假借先太子之名图谋不轨的歹人。而玄义方丈已经被押送至天牢,其余师叔师兄弟一夜之间皆被圈禁了起来。
如今的伽蓝寺人心惶惶,更是岌岌可危。而赵循偏生给他指了一跳最难的生路
“告诉柴旭妍,你会接着受菩萨戒,完成信仰,你依旧国师,她也仍然是朕的皇后,离开大邺,朕会让你成为佛子”赵循目光灼灼的看着修亦,那一句句带着诱惑的话像是吐着蛇信子一般缠绕着修亦,赵循接着道:“如此,国师方可保下玄义长老。”
修亦跟着宫人来到旭妍所在的寝宫,淡淡的檀木香气充盈着整个内室,那斑斑点点细碎的淡青色日光,从雕花窗牖间映射在梨花木铜镜梳妆台前,也星星点点落在地上的波斯软毯上,整个寝殿一物一景皆是高奢典雅,绣着缃色花卉草虫软帐的拔步床藏在层层叠叠的暖色帷幔里,软榻里的女子吐息如兰,烟霞似的锦缎覆在她的身体上,衬得整个内室繁花似锦,犹如仙宫,而她仿若只是安静乖顺的在休憩一般。
宫人默不作声的退出,不远不近的守在外间。
修亦喉间干涩,满心满眼皆是榻里的女人,她睡得并不安稳,好看的眉头时而蹙着,好似梦见了什么难过事。内室温暖如春,但僧人的双手仍旧冰凉。
他踟蹰着走了几步,终于靠近了旭妍的榻,临了,修亦却不住的苦笑,曾经那么好的两个人,如今却也只能这样了,连靠近她都要再三克制着。
旭妍的两靥依旧泛着病态的软红,她神思不清,含糊地喃语,修亦凑近,只听得旭妍从语呓间唤着一个一个亲人,祖母,姑姑,祖父
当然,还有伽蓝寺的那个小沙弥,站在她榻边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