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谁与谁亲,他分得清楚,该忠于何人,他也清楚。他的妻子才是他最该亲近的人,他妻子的兄长,才是他最该忠于的人。
纯安闲来无事,喜欢撑着头看远处。这金匮玉笼之外的寸土都离她无比遥远,即便只有毫厘,于她来说,也是千里。她离那个他,越来越远了。
张苒向常常见她如此,他走近了,她也察觉不到。因为喜爱,所以想时刻看见,可见到她时,她总是那副安静又又有寂寥的样子,于是就想捉弄她,可又怕她恼。
那次他没忍住,立在她身旁,伸手蒙住她的眼。如他所料,她惊了一跳,反应过来时不是气愤,而是展现了充满惧怕的眼神。
他忽然后悔了这次捉弄她的举动,因为知道她为何惧怕,因为知道她惧怕慧娴大长公主,断定了他在她面前是慧娴大长公主的眼睛。
他咽下一口窝囊气,端正行礼,只希望礼数周全让她稍微安心,而不是急于和这位尊贵的长公主解释他不是别人的眼睛。
“臣冒昧了。”
纯安怔忡片刻,又犹豫了一瞬,终是抬手,拉着他一起坐,然后又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倏地缩回手,却被他更加迅速地捉住了。一位美丽的人,温婉贤淑,深深刻在了张苒心头。
他将她的手放在她小腹上,他说,她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她似乎对什么也不上心,连月事推迟着没来都没往心里去。她的乳母趁她睡觉时请了医者,之后又去见了驸马,告知他,长公主有了身孕,恳请他多加体贴。
纯安眼神复杂,却唯独没有喜悦。她知道,她这辈子都是颗棋子,以致她不能像平常女人在得知有身孕时而欢乐,但又怕自己对他过分冷淡,让姑姑知道了而去为难母亲和圣人,闷了半晌才平淡地说了句:“我们有孩子了。”
纯安总是无悲无喜,发呆的时候居多。如今她在孕期,张苒也不知拿什么讨她欢心,只能大喇喇问,是不是他哪里做得不够好,惹她不开心了,若真如此,真是他的罪过。
纯安内心忏悔,嫁为人妇,却总想着旁人,以致累人夫自责,有罪过的是她啊。她已经有了身孕,实在不能再痴心妄想与那个人有怎样的结果了,若是叫姑姑知道了,那个人会死掉的吧。
就这样活着吧。
想着想着,她有了欣喜,她开始期盼孩子的降生,有了孩子,她就不会那么无聊了。
张苒没话找话说:“公主想吃什么?臣叫人去准备。”
纯安端详着他,朱唇轻启,问道:“听闻驸马在衙属公厨做过樱桃毕罗,且口味甚佳,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