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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混不在意地笑了下,“都是戏本子上的浑话罢了。就像谁也没有抱着亡母的牌位身死荒野一样,都是没影的事罢了。”

承德帝定定注视着自己的这个儿子。

太子容貌肖父,而他的面相则更像他的母亲,尤其成年之后这双眼睛退却稚弱懵懂,更添一丝熟稔的清冷,不期然对上时总会霎时心惊,心惊之后,便是一股无从排解的烦躁。

那些蒙了尘的旧事,像是生满了刺的荆棘,乍一触碰,勾不起那些缱绻缠绵的往事,只触得一手鲜血淋漓。

承德帝厌烦极了这种感觉,甚至不想多看两眼她的儿子。他挥了挥手示意高庭衍退下,福玉连忙上前扶起他,和蔼道:“殿下留意着身子,早点回去休息吧。”

福玉是宫里头的老人了,自小看着高庭衍长大,看着他的目光甚至比承德帝更像父亲一些。高庭衍从来都敬着他,远远看一眼高深莫测的承德帝,又对着他点点头,温声应道:“公公留步。”说罢便出去了。

福玉还是送他到大殿门口,再折回承德帝身边时不由唏嘘不已。

十几年了,那场祸变看似过去,可留下来的阴影仍不时旋绕在有心人的头顶上,各是各的梦魇。

承德帝怔怔望着高庭衍方才跪着的地方出神,静默良久,忽然开口道:“我记得宁平侯府如今的当家主母,是曹家的女子。”

福玉微微一惊,观察一眼他的表情,复又低头敛眉:“正是。”

承德帝冷笑一声:“康若滨也是好样的。同一起案子,平民白丁便判了斩刑,曹家妇人便可逍遥法外……呵。”

帝王心,好猜却也不好猜。

他不喜着次子,却不意味着偏爱长子。当年舍了身份最高贵的次子而立长子为东宫,除却他自己心底一处难以启齿的芥蒂,更因为庚午宫变之后,只有曹家能跟洋人有顺畅的沟通,是曹家替他稳住了彼时动荡的局面。

可曹家,毕竟不是皇姓。这天下终究还是姓高,不姓曹。

福玉看破了皇帝的心思,微微笑道:“也难怪康大人为难。曹家掌外务,掌税银,掌人事,如今看来,再掌一门司狱也不无不可,康大人是得顾及着点。”

承德帝眼神瞬间冷了下去,“曹家,好大的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