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崔元艰难挪腾到床榻边缘,成蟜见状早已自觉移至床榻内侧,崔元拢紧襟口后乖觉和衣躺下,呼吸都不自觉放地轻缓,身体更是板板正正,不敢稍有松弛。
本以为神经紧绷,入睡总要费些时辰,谁知不过片刻,崔元便已彻底睡沉过去。朦胧中只觉后背贴上一处温暖,像是烘了暖炉般,舒服地厉害。
翌日清晨,光影初盛。
崔元起身时,成蟜早已自外间传了膳食静候。简单洗漱完毕,崔元绕过屏风时,视线恰巧同进门等待的李信直接相对。思及昨夜尴尬,崔元面上如有火烧,短瞬的顿滞过后,方若无其事般直接于长安君对面落座。
用膳时,崔元可以明显感受到李信的热切视线,他知道李信定会胡乱猜测自己与长安君的昨夜所为,以及两人如今的确切关系,为防因此露馅,崔元只能默不作声地任其胡猜。
待分案食罢,成蟜嘱咐李信利落拾整行装,自己则携崔元阔步出门,直接向吕不韦道明归程之意。思及成蟜所说戏码,崔元任他同自己双手交握,在府中侍从面前本还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面见吕不韦时,却面红耳热地急忙抽回手来。
吕不韦自是瞧见了这一动作,眸中笑意渐深,忙朝着长安君拱手请安。
成蟜回礼后,再次将崔元的手指攒进掌心,任他暗暗使劲都不肯再次松手。见吕不韦笑眯眯瞧着两人新婚燕尔般的亲密动作,成蟜率先笑道:“咸阳要务堆积,成蟜既已将王兄贺礼带到,今日自当回京,便不再过多叨扰吕公了。”
吕不韦自是诧异挽留,不过见长安君辞色坚定,挽留几遭后也只能恭声听从。只是临走之际,专门留长安君内室叙话,崔元留在厅外等候,待两人交谈而出时,已是两柱香后。
两人话罢,吕不韦亲自将长安君一行送出府门。
将崔元亲自搀扶上车驾时,吕不韦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崔元没有言语,只默默搭上成蟜伸出的右手,而后同其亲昵步入车厢内侧。
绉帘落下的瞬间,崔元几乎立刻便松开了成蟜的手指,恭敬退至成蟜对面,与其乖乖拉开一道礼貌的距离。成蟜眸色微变,却并未对此做出任何反应,只是将目光专注凝放在崔元身上。
崔元突然就有些坐立不安,想着等李信上车便会好些,谁知直到车驾缓缓启程,车厢的绉帘却再未被挑起一下。崔元不由透过车厢侧部的缝隙,探身朝外瞧去,李信如今正乘了快马,颇有眼色地独自在侧前方开路。
崔元绝望收回视线,见成蟜锲而不舍地望着自己,只能暂时性阖眼佯眠。
出城约有十里后,车驾忽而缓缓驶停,崔元抬眼时,正瞧见张良掀帘而入的身影。
崔元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正要抱住张良缓解当前尴尬,谁知张良进门的同时,成蟜忽而起身径直落座至崔元身侧,稳稳隔在他与张良两人中间。
张良一脸懵懂地乖乖坐到对面,见自家先生几不可见地悄悄红了耳根,正要对此出声关怀。转念想到长安君的存在,因而忙率先抬手行礼:“张良见过长安君。”
成蟜直接抬手作罢,示意他不必多礼。
随后不知想起些什么,又侧身向崔元好奇问道:“听闻崔君惯会酿酒?”
崔元忽而心尖一颤,有一说一,他本是想离开洛邑后,除却必要的朝堂沟通外,再也不要同长安君牵扯过多私下交情,毕竟那样难堪之事,不是自己说忘,便能当真忘记的。
如今对方却又提及酿酒之事,此岂不是要借机再生交集?
崔元倒希望是自己想多了,仅此而已。
就在崔元打算说句“误传而已”的瞬间,张良忽而兴致勃勃地接上一句:“长安君倒是问对人了,先生自楚国时便酿有白酒,名唤雪吟,浓烈不俗。不同花期时,更会随之酿些独到花酒,意味缠绵,长安君今后若是得空,不妨来府中尝尝?”
好家伙,崔元难得暴躁攥拳。若非张良模样隽秀、惹人怜爱,他早便将对方一脚踢出车厢了。
如此想着,张良正好笑着来瞧他,眼睛亮晶晶的,像只等待主人表扬的小奶狗。
崔元见他如此,只得无奈点头称是。
长安君倒似笑得开怀:“今后定当时常叨扰。”
话罢,视线再次落回崔元身上。崔元咂摸着他话中的“时常”二字,脑中不由自主回想起昨夜的少儿不宜画面,突然就觉得此人的注视太过火热。
火热到让他手足无措,只得作鸵鸟状逃避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