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番外七(修)

寡妇有喜 宁寗 6596 字 1个月前

姝娘怔怔地看了刘淮一会儿,旋即“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上前抱住了刘淮的腰。

“阿淮哥哥……”

“没事了,没事了......”刘淮摸了摸姝娘的头,将斗笠给她系上,“为何要一个人跑到山上来,多危险。”

姝娘艰难地提了提沉重的背篓,昂头看着他,眸中闪着亮晶晶的泪光,小心翼翼道:“阿淮哥哥,姝娘捡了好多的柴火,以后也会常常来拾柴火的,姝娘会帮忙干活,不会偷懒的,你不要赶姝娘走好不好?”

刘淮稍稍愣了一下,眉眼微弯,温柔道:“姝娘,就算你不干活,我也绝不会赶你走!”

他解下姝娘背上的竹篓,将所有柴禾都倒了出来。倒完了,他背身蹲下来道:“上来,我背你下山。”

姝娘果断摇摇头,“姝娘沉,怕把哥哥给压坏了。”

刘淮打量着她细瘦的小胳膊小腿,鸡仔似的,抿唇轻笑,“不会压坏的,哥哥身体已经好了,背着你下去,还能走得更快些,不然雨就越来越大了,万一我们都下不了山了怎么办。”

听到这话,姝娘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方才听话地上前伏在了刘淮的背上。刘淮托住她,一把将她背了起来,试着走了两步,却不由得眉头微皱。

姝娘太轻了!

一个六岁的小姑娘,比想象中的还要轻,背在背上好似没有重量一般,这些年她到底是怎么过下来的。

“姝娘。”感受到姝娘的紧张与不安,刘淮安慰她道,“你别怕,以后刘家便是你的家,我再也不会让你回去了!”

姝娘将额头抵在刘淮尚有些瘦弱的脊背上,忍着哭闷闷地“嗯”了一声。

很快,与刘淮一起上山寻人的刘猎户循声赶到,怕刘淮身子不好撑不住,他将姝娘抱起来放到了自己背上,三人一同冒雨下了山。

刘家院门口,周氏正打着伞焦急地等待着,远远见他们回来,忙疾步跑上来。

姝娘自刘猎户的背上下来,她自知闯了祸,愧疚地低下头,“对不起,刘叔,刘婶,是姝娘不好,不该不说一声就跑出去。姝娘错了,你们可以打我骂我,但千万不要赶我走。”

“傻孩子,说什么呢。”周氏担忧地将姝娘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没事儿吧,可有哪里伤着?”

姝娘摇了摇头。

“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周氏瞧见姝娘脏兮兮、湿漉漉的衣裙,牵起姝娘的手,“先别说了,走,婶婶带你去换身衣裳,莫要着凉了。”

感受到周氏手心的温暖,看到她真心实意的关心,姝娘忍不住小嘴一瘪,眼泪霎时在眼眶里打转起来。

从前她也有去山中拾柴火然后被淋得浑身湿透的时候,每次狼狈地回家,迎接她的始终都是方氏的辱骂和秦佃户的怒火,甚至好几次为了惩罚她,他们命令她呆在灶房不许吃饭。

姝娘想留下来,不仅仅是因为这里可以吃饱饭,可以睡懒觉,也是因为从没有人像刘家人一样,对她那么好,柔声细语地跟她说话,也不用挨打受骂。

周氏将她抱上炕,帮她脱掉湿漉漉的衣裳鞋袜,用棉被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唯恐她受冻着凉。

姝娘乖乖在暖呼呼的炕上坐着,迟疑了半晌,才问:“婶婶,水婶走了吗?”

“放心吧,走了,早便走了。”

若不是刘淮态度坚决,说什么秦家若反悔想两人领回去,就得出两倍的价钱,恐怕那水婶也不会那么乖乖地回去吧。

周氏将干净衣裳给姝娘套上,这衣裳是周氏用自己做的绣品同村里人换的旧衣,因本就是孩子衣裳,姝娘穿上倒也算合身。

见姝娘双眼红红的,周氏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道:“今后,就别再叫我婶婶了。”

不叫婶婶?

姝娘疑惑地歪了歪头,问:“那,那要叫什么?”

“叫娘,叫我阿娘,叫你刘叔啊,叫阿爹。”周氏笑意盈盈地看着姝娘,“往后啊,你就是我们刘家的人了,谁都抢不走,你愿意留下吗?”

姝娘一下子懵了,在秦家呆了数年,习惯了她亲生爹娘对她的冷漠和刻薄,她做梦都想不到,她还可以有待她很好很好的爹娘,有一个能让她不挨饿受冻的家,等回过神,她迫不及待地重重点头,唯恐答应地不及时一般。

“愿意,愿意的。”她连连道,“姝娘想留在这儿,姝娘想一直一直留在这儿!”

“那便留着,一直留着。”周氏说着,微微正色道,“不过你可得答应我,以后可莫要再乱跑了。”

“嗯,婶......”姝娘一顿,看着周氏随之挑起的眉头,咧开嘴,甜甜地唤了一声,“阿娘......”

“诶。”

周氏喜笑颜开,将姝娘搂在怀里,心叹这般懂事乖巧的孩子,那秦佃户夫妇怎就不知珍惜。

他们既不好好对待,他们刘家自然不能把孩子交出去,往后就把姝娘当做亲生女儿来养,也算是儿女双全了。

大抵一刻钟后,周氏轻手轻脚地从屋里出来,等在门外的刘淮迫不及地上前道:“娘,姝娘怎么样了?”

“睡着了。”周氏答,“许是累坏了,又受了惊吓,哄了一会儿就睡过去了。就让她睡吧,等吃晚饭的时候再喊她起来。”

刘淮点点头,他迟疑片刻,忽得神色认真道:“爹,娘,阿淮有些事要同你们商量。”

见他这番神情,周氏愣了一下,一旁的刘猎户淡淡道:“那就去堂屋说吧。”

外面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砸在爬满青苔的瓦片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三人在堂屋坐下后,刘淮定定道:“爹,娘,儿子要去考科举,儿子打听过了,思原县的县试就在明年二月。”

“明年二月!不就只剩下几个月了?”周氏蹙眉道,“阿淮,你身子才刚好,这事儿也不必那么急吧,要不缓两年再说。”

“没事的娘。”刘淮笑道,“我都已经耽误了这么多年了,明年都要十四了,可不能再耽误了。”

周氏闻言垂了垂眼,这能考上自然是好,可她家阿淮卧病五年,当初学的那些或早许都不记得多少了,学三四个月能赶上人家学了几年的嘛。

刘淮似乎看出周氏所想,“娘,你不必担心,儿子相信自己能考得上。”

沉默许久的刘猎户也道:“没事儿,考不考得上的,就让阿淮去试试看吧。”

周氏犹豫了一会儿,到底低叹了一声,点了点头,旋即抬眸深深看了刘淮一眼。

她总觉得打三年前刘淮醒来,整个人就似变了一般,眼神中少了几分孩子的稚气,多了几分莫名的沉稳与安静,有时候说话甚至带着点老气横秋。

外头都知道,姝娘之所以被娶进门,是因为一个游方道士的说辞,但只有周氏和刘猎户知晓,并非如此。

自两年前刘淮醒来后,身子始终很虚弱,甚至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但有一日早上,却很艰难地告诉他们,他梦到了个神仙,神仙告诉他,邻村有一个叫姝娘的小姑娘是他命定的贵人,将小姑娘带到他面前,兴许他的病就能好了。

这事荒诞诡异,周氏和刘猎户不敢随意说出去,这才编了个游方道士的故事,以冲喜的名义将姝娘名正言顺带到了刘家。

见周氏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瞧,刘淮冲她笑了笑道:“娘,阿淮晚饭想吃酸菜芦菔汤。”

“额……好。”周氏回过神,忙将视线收回来,起身去了灶房。

定是她想多了,或许只是经历了这么一遭,她家阿淮更懂事了而已。

定是如此!

之后的几月,刘淮几乎每日都躲在房中,埋头备考。

立冬过后,天儿越发得冷了,趁着大雪封山前,刘猎户同村里几个猎户一块儿上山打猎,收获颇丰,拖了好几头野猪回来,卖了不错的价钱,足以过个好年了。

年前,周氏带着姝娘去镇上买了些尺头,给她和刘淮各做了一身新衣裳。

姝娘从未穿过新衣,她看着簇新的料子,动作小心翼翼的,都不敢用手太用力去摸,生怕脏了湿了。

她知刘淮在屋里读书,怕打扰到他,每回听周氏的话送点心进去,都屏着气儿,将点心放下,再快步跑出来。

刘淮忙的时候,会笑着摸摸她的头,若是闲了,就将她抱坐在腿上,拿出书念几首简单的诗给她听。

离考期越来越近,众人都替刘淮紧张得慌,而他倒是比他们想象的更悠然自得。

过完年,刘淮还让刘猎户赶着车,一家四口去县城逛庙会。

姝娘还是头一次来逛呢,从前常听邻家姐姐说,县城的庙会有多热闹多好玩的,她一直很向往。

她爹娘也不是没去过庙会,只是从不带她,每次她都只能眼巴巴地站在灶房门口,看着他们带着他大哥高高兴兴地去,再提着好吃的回来,不过那些好吃的从来没有她的份。

因县城路远,他们一早便起,等到了县城,已近正午了。

姝娘看着眼前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样子,嘴巴长得老大,车一停,激动得都想从车上跳下来了。

刘淮先下了车,然后将姝娘抱下来,牵着她的手,一路往里走。

街上摊肆林立,一排排的挨在一块儿,卖什么的都有。行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周氏和刘猎户一直紧跟在两个孩子后头,生怕他们走丢了。周氏还不放心地再三嘱咐刘淮让他将姝娘的手牵紧了,莫要被人群冲散。

摊上卖的很多都是姝娘见都没见过的吃食,光是闻着香气她就忍不住猛吞口水。

刘淮看出她的心思,从周氏给他的荷包里,掏出几枚铜钱,给姝娘买了糖葫芦和芝麻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