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实恰恰相反,这条潜规则是明朝皇帝默许,甚至在暗地里推动的,因为这条规则相当于在提高高级官员的天赋准入门槛,会极强的稳固皇权。
在这条规则下,如果一个尚书家族、内阁家族想要维持家族权力,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不可能每一代都有人天资绝伦,能够考取一甲、二甲前几名这样的好成绩。
一旦考不了好名次,所谓的尚书家族在领头人致仕、死亡的时候,立刻就会跌落阶级,沦落府级别的二流家族。
比如松江府的徐阶徐阁老。
他甚至还有个首辅弟子,也依旧跌落了阶级,被海瑞搞得灰头土脸,颜面全无。
而大多数人都知道政治讲究派系。
一个巨头的倒下,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而是牵连着一大批人,比如张居正倒下了,接近着倒下了三个尚书、至于侍郎、巡抚、布政使、知府等高级官员,数不胜数,武将中戚继光等一大批都被撤职。
一次政治清洗,空出了多少官位?促成了多大的士大夫内部阶级交流?
明朝坐师制度那么发达,就是因为血缘家族继承顶级政治资源的道路,在明朝事实上已经破产了,他们只能寻找另外的道路作为弥补。
王艮的前途很好,他履历丰富,只要按部就班的等着前面的人出缺,一步步晋升侍郎、尚书,都是没问题的,他自然是希望两个儿子能继承他的政治地位。
但他观察了很久,很难,他的两个儿子考试入二甲还是没问题的,但做尚书,没那个能力,强行推是推不上去的。
在这个时候,于谦就是他的不二选择,他考察了于谦很久,从性情、品德、能力,都是上上之选,于是才向李显穆推荐了于谦。
“于谦,师兄将你托付给我。
你现在还是白身,恰好,我有两个儿子和几个侄子正在蒙学,你有空闲时间,就为他们开蒙吧。”
说是开蒙,实际上就是让他跟在身边学习了。
于谦是刚直,不是傻,直接以半师之礼拜在地上,“老师大恩,师叔大恩,谦没齿难忘。”
王肃兄弟二人皆是艳羡,又微微叹息。
他们都知道,父亲推荐于谦给师叔,不是简单的介绍师侄。
须知王艮是心学派系的大佬之一,他的继承人,是要作为心学党的后备人才去培养的,整个派系的资源都要一定程度的倾泻。
政治资源这个词,可能在许多人眼里带着贬意,毕竟大多数情况下,它总是以摘桃子的形式出现,充满了黑暗的意味。
但这其实是个中性词,一个派系真正要作为领袖培养的人,喂给他们的资源,都是那种极其难啃的骨头,但同时完成之后也能获得极高威望的事情。
张居正能在清流党中脱颖而出,也是啃了不少硬骨头,才得到徐阶的认可,继承了清流党人的政治势力。
说到这里,大概就明白了,李显穆其实就是皇帝喂了无数政治资源发展起来的,历史上还有一个很类似的人,汉朝名将霍去病,只不过因为二人能力太过于出众,每次都能完美的完成皇帝派下的任务。
“起来吧。”李显穆摆摆手,“你们要抓住这几年的机会,如今理学依旧过盛,所以圣上锐意推行心学平衡理学,这几年的科举试题,都偏向心学。
在这种态势下,你们的科举成绩都能前进一些,甚至答的好,进一甲也不是没有希望。”
古代科举考试,非常讲究考生和皇帝、主考官心意相通,比如建文二年的状元胡广,就是因为在考卷中旗帜鲜明的反对燕王朱棣,于是被建文帝点了状元。
古代科举舞弊,从原则上来看自然是大案,但很多时候根本就不用舞弊,因为原则就在李显穆他们手上。
嘉靖二十三年,内阁首辅翟銮的两个儿子同登进士,时人讥讽“一鸾(指翟銮)当道,双凤齐鸣”。
万历五年,张居正的二儿子张嗣修考中榜眼。
万历八年,张居正的第三子张懋修考中状元,同时考中进士的还有他的大儿子张敬修。
张居正有六个儿子,有人作诗讽刺:“状元榜眼姓俱张,未必文星照楚邦。若是相公坚不去,六郎还做探花郎!”
张居正未必泄题科举舞弊,可正如现代有萝卜岗,有时候想让一个人上,是相当简单的。
李显穆自然会严禁这种手段出现,科举取士,要取有真才实学的。
是以对三人语重心长嘱咐道:“待时机合适,我会上书陛下,渐渐提高阁臣、以及三品以上大臣的准入门槛,以后的大明如果没有皇帝特旨、或御前会议特殊同意的话,科举考试成绩不好,会影响做官上限,所以你们都要好好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