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的父亲,入仕时间虽然短,但做下的大功之事却有许多,还曾实质为宰相,圣上每有国家大事,都和先父商议,新朝刚刚建立的时候,父亲几乎建立了一整套制度,同时为后续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这都不是朱熹所能相提并论的。
况且,这次之所以改组文庙,本就是为了打压儒家道统。
所以人选首重社稷,而次重儒门道统,朱熹虽然在立言上有成就,但他立言能比得上孔孟吗?
他是集前人之大成,而非开创,所以他立言的功劳就要大大折扣,只有立言一项,仅仅这一点上,朱熹就只能列在十哲之末。
若在日后的朝会上,他们在排序时提出此事,便是自取其辱。”
屋中众人若有所思的沉吟起来,他们自然都听懂了李显穆的意思,文庙中其他人,包括李忠文公李祺,都是以三不朽入文庙的。
假如按照百分制来说,以三不朽入文庙,只需要立言(80)、立德(80)、立功(80)的最低标准就足够,但仅仅立言,则需要立言远超80分以上,那孔孟作为开创者自然是100分,但朱熹呢?
可能就只有90分,就算说的高些也是95分。
李忠文公李祺在学说上,就算因为心学还没有理学昌盛,比立言上比朱熹低个几分,那也在90分以上,再加上立功一项就彻底碾压朱熹了。
他们所考虑的是这种说法是否能说服天下人,仔细思考了一会儿,反正在重社稷而轻道统的当下,这套逻辑没有丝毫问题,三不朽入文庙十哲,朱熹走立言入文庙,本就该被贬斥。
“明达所言甚好,足以让一众道学家为之骇然。”
“哈哈哈,正是如此。”
屋中众人皆纷然哄笑起来,似乎想到了那些道学家气急败坏的模样。
毕竟目前列出的十哲诸人中,诸葛亮、韩愈、范仲淹、文天祥、李祺,这些人大多曾经身处中枢、主导过国家大政,在当世都是响当当的人物,是三不朽齐备的人。
笑罢后,杨荣感慨道:“十哲不好选啊,如今所列出的都是古来儒门豪杰,还有什么人能与之并列呢?”
李显穆却轻笑道:“谁说一定要将十哲列满呢?四圣不也在那里空着,先贤列不进去,谁能说以后没人能列在其中呢?”
他说这话,顿时让屋中众人心中咯噔了一下,而后不由自主的望向了李显穆。
杨荣非常想问李显穆一句,“你说的这个人不会是你自己吧?”
但他还是克制住了,因为觉得不可能,李显穆虽然是心学领袖,但这种领袖更多的是政治上的。
李显穆入仕这十年来,从来都没有在学术上有何建树,甚至都没有发表过任何文章,他更像是一个循吏、干吏般的人物。
就算文庙再打压道统,再重社稷,也不可能让李显穆进去,除非李显穆如同诸葛亮、文天祥那样殉国死难、死而后已。
但大明蒸蒸日上,天下无敌,普天之下,都没有任何人能够威胁,他必然是没这种机会了。
……
“师兄不必如此紧张,师叔对晚辈历来是很和蔼的。”
公主府中,坐着三个年轻人,都是二十几岁的年纪,其中两人和王艮长的很像,颇为憨厚,还有一个年轻人,大约二十七八岁,颇为清瘦,衣裳浆洗的有些白,干干净净,毫无一路风尘之气,但并不显破旧,挺直腰板坐着。
这便是王艮的两个儿子和在浙江收的真传弟子于谦,让他们在此时进京,是为了永乐十七年的秋闱,王艮特意让他们入学国子监,在顺天府参加考试。
五年时间过去,王艮自然也不再是当初心理之争时的区区一省学道,他先是升任正三品浙江按察使,三年期满后在去年又迁转正三品南京户部侍郎,下一步有可能是迁转从二品布政使,也有小概率可能是回京担任北京的六部侍郎。
这算是极其顺利的仕途之路,和李显穆在朝中是脱不开干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