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辱他人为盗贼者,死于“女飞贼”手里,倒也不冤。
朱温却知道醒香看似寻常的布置,花了多少心思,又冒了多大风险。
一旦事情走露,人人憧憬的宋州第一美人,将顷刻间身败名裂,甚至牵连她素有清誉的刺史父亲蒙羞。
对女孩子来说,名誉可能比性命更重要。
但她只是淡淡道:“咱们是江湖上认识的,江湖人为朋友两肋插刀,不是天经地义?”
当朱温想要回答些什么的时候,醒香的身影突然如泡沫般消散。
眇眇忽忽之间,朱温心头浮现淡淡怅然,才意识到,自己又在梦中,重现了一遍过往。
身后却陡觉惊人的柔软,耳廓更是一阵湿润滑腻,酥麻滋味传入头脑当中。
田珺正贴在朱温背后,一边晃动着前身划着圈,一边用口条舔舐朱温的耳朵,因为技巧生涩,朱温能明显感觉到小虎牙撞上耳部肌肤的触感。
“小色女,大清早地又对夫君发浪?”
朱温在田珺隆臀上轻轻拍了一记,笑道。
“好呀,人家好心报答你昨天的惊喜,你还嘲笑我!”田珺马上给朱温耳朵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为夫哪有说不好了?不要这么暴躁行不行?”
朱温叹了口气:“绰影教你的吧?”
田珺红着脸,点了点头。
朱温心知,除了绰影也没有别人。
绰影没接待过男客,在白云观里都是拿女孩子练习技巧。而尚让那个倒霉蛋,恐怕无分享受如此艳福了。
朱温只觉田珺这样英爽过人的女孩子,娇羞起来异常可爱,忍不住亲吻如雨点落在田珺额头、眼窝、鼻梁,最后又含住了口唇,一轮缠绵,女郎很快娇喘吁吁,在男儿怀里瘫软成一团泥。
因为少时经历,朱温虽然心眼子多,也喜欢兰素亭的善良,田珺的纯粹。她们这样的女孩儿,能让他找到些对人性的信心。
……
朱温和田珺也没多少空闲卿卿我我,因为草军终于要离开闽地,挥师南下。
由闽地进入岭南,地方更南,入夏更深,天气也越来越热了。
战士们越来越不愿意披甲,但即使不披甲,一天下来,全身一样弄得黏黏糊糊,遍体汗臭,很不好受。
粤地湿热更胜闽地,出了漳州进入潮州地界,就有人开始水土不服,上吐下泻。不几天,病死者就多达二十余人。
岭南东道百姓热烈的欢迎情绪,倒是压倒了气候带来的怨言。他们已经听说了草军在闽地诛杀势豪之家的举动,潮州、循州百姓自发起义,诛杀刺史,驱逐官军,迎草军进城。
周边诸县,望风归降,只有博罗县县令拒绝投降,宣称要和草军死战到底,不使草贼逾此西行一步。
博罗县位于罗浮山脚下,是广州门户,想要攻克岭南东道治所广州,必取此地。
博罗县令虽然口气不小,但并非什么守备严谨的人物。朱温带着百余人,变装易容,直接混进了城内。
他摇着个折扇,一副书生装扮,坐在博罗县最大的酒楼里。
霍存、朱珍和他坐在同一桌。至于田珺,这种事情,朱温并不放心带她来。
幺师还没端上菜,但红漆果盘里用井水镇得清凉沁骨的荔枝,已足令人食指大动。
一个跑堂儿满面堆笑:“这罗浮山焦核荔枝,可是南北朝就享誉天下的名种。昔年‘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运的就是此物!”
攀附名人,见怪不怪。岭南之地,宣称是杨贵妃所吃品种的荔枝,少说也有十多种。高州有种“白糖罂”,据说是高力士从自己家乡献给贵妃的,传得更加像模像样。
不过罗浮山荔枝确实不差,后世有个苏学士就曾作诗——“罗浮山下四时春,卢橘杨梅次第新。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霍存第一回吃到这东西,如同牛嚼牡丹一般大快朵颐,很快身前就全是荔枝核。
朱温则做出一副极爱干净模样,吃个几颗,就用巾帕擦掉手上汁水。一边打量着楼内人物。
吃着吃着,朱温就被身后那桌传来的嚷嚷声引去了注意。
“怎么做事的你?!拿这么烫的茶,你给谁喝?”
食客愤怒地大喝一声,然后就是幺师的连连道歉。
可惜那男人并不接受道歉,扬手打了幺师一巴掌,嘴里骂骂咧咧,把幺师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接着说让幺师跪下来给他磕三个头,这事就算完了。
尤其引人注意的是,男人是个高大胡人,一袭黑衣,头顶大头巾,衣裳上还镶着用黄金打造的装饰。
一百多年前,在怛罗斯将大唐打得惨败的大食国,就是黑衣大食王朝,以人民喜穿黑衣著称。
“啧啧。”霍存压低声音道:“区区一个大食人,怎么这么嚣狂?我在中原,没少见到这些胡人在市场上被卖来卖去……”
朱珍贴到霍存耳朵边上:“因为这里是岭南。”
“岭南怎么了?”霍存道:“你是说这些胡人都是商人,有钱?可长安、洛阳,胡商也不少,没听说他们行事如此跋扈……”
哪怕经过安史之乱,唐人面对胡人,尤其西域胡人,仍然有种优越感。大多时候,胡人面对汉人是要谨慎行事的。
“士农工商,四民之中,商人为末。两京是天子脚下,胡商再有钱也没法乱来。可岭南天高皇帝远,岭南东道节度使李迢又重用胡商,增强自个实力……”
霍存不由哑然,好一阵方道:“你是说,在岭南这边,胡人可以横着走,咱们汉人反而成了二等人?”
“你若稍微读过点书,就知道几百年前,五胡乱华的时候,天下也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