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喝了多少酒,”九殊的语气似叹息又心疼。
青阳不好意思地说,“许久没这样爽快过了。”
满屋酒意熏得人昏沉,九殊开了窗,凉风透进,一扫浊气。
“我见过庆云了,”他说。
青阳迫切追问,“他答应我北境人进入中原了?”
九殊颓坐下身,顿了会,苦涩地摇了摇头,不忍启齿。
青阳匆匆穿衣,一边洗漱一边问,“那你的意思,我北境勇士是要和他们来场硬战?”
九殊久久答不出声,眼光凄婉地望了望青阳,忍痛说,“让北境武士进发西奈城。”
“为何如此安排?”青阳意外又疑惑。
九殊说,“北境勇士直击西奈城,你我留守晏河城对昌平,若两处都成了,天下便入我北境人囊中,若成一处,我北境平民至少能有个安家之地。比起全部势力孤注晏河城,与王庭硬战,可多了一次机会。”说完,又再长叹,“庆云远比我想的更有手段。”
青阳问,“昨夜,你们说了什么?”
九殊不愿提及,另外悔恨,“之前,就应当除掉他,单留下昌平一人,还好些。”
青阳说,“他武功不好,也不会是大威胁。”
“可是他心狠,”九殊看穿了他心思,又说,“狠得能为了让我与昌平鱼死网破,罔顾北境和晏河城平民。这种不仁之事,世上没几个人能做到。”
青阳难得见九殊有这样凝重的神情,越发坚定了暗杀庆云的计划。
九殊长思良久,隐隐地觉得,从自己联合南地杀君侯起,就仿佛落入了一个圈套里。每一步,看似都是自己在抉择,然而总有一只无形的手以理性之名引导这些动作,将局面驶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先有君侯拒绝北境人入中原,才有了刺杀君侯的缘故。此后为入晏河城与南地交锋,北境之危未解,倒是助庆云剿灭南地。再后来又因为刺杀君侯而被迫与昌平为敌,一旦动手,两败俱伤,收益的又必是庆云。
反观庆云,一步步顺理成章地坐实君侯之位,即将手握重权。
事到如今,当他想再跳出这场乱局时,才觉已深陷其中,再抽不出身了。
忽然间,他的目光又瞥到了景爰身上。
四目相对,景爰双眸闪烁,正要离身,被九殊喊住。
“你可愿意为了报仇去抛头露面?”九殊问她。
景爰愣了下,点了下头。
九殊说,“还记得我让你写给昌平的信?”
“记得,”景爰问,“小都督可相信了?”
九殊说,“从今日起,你日日立城边,将这事宣扬四海,让每一个王庭武士都知道庆云参与本王诛杀君侯。”
景爰犹豫着说,“无凭无据的,谁能信我?倒是他以色相勾引尊主……”
九殊觉得她执拗得顽固,强行说,“不满庆云为君的人,都能信你。”说完,觉得自己鲁莽,又解释一句,“本王和你说过,他既做稳了君侯之位,众人只会称道他忍辱负重,善用人心,至多再嘲笑女妖痴傻。”
景爰仍旧疑惑,“可邪王要我编撰的,终究是假的。”
九殊则意味深长说,“本王说是真的,那就是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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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九殊,庆云再回王庭府邸后,心思更深沉了。
他坐在榻上,捧了本书却丝毫看不进,稍坐了会,闭上眼睛养神。
时过三更,他并无休息的意思,就此没有动静地坐着。
忽有一缕香气扑鼻,接着是人端汤羹进来的响动,庆云迷糊间,眼也不睁地喊了声“退下”,搁下书卷,倚桌撑着头,仍是合衣浅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