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允僖低头笑了一下,站直了身子,摇了摇头,轻轻道,“你也觉得我傻,是不是?那好吧,我只问你这一句,也只说这一次。”
“瑾哥儿,从小到大,你都觉得自己最聪明,从来都是我们三个里被大人训斥得最少的那个……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聪明,其实是建立在,我们大家,都愿意跟你好好地讲道理的基础上的。”
“如果有一天,”允僖怜悯地看着郇瑾,认真道,“你身边的人,都不愿意跟你讲道理了,瑾哥儿,你的聪明,只会活活逼疯了你的。”
郇瑾一时僵在那里,竟然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允僖摇着头去更衣洗漱了,郇瑾呆呆地坐在案几边,乍一看,都显得有些可怜了。
允僖出来时,他还坐在那里发着呆,允僖突发奇想,嘿嘿一笑,一个水盆子就叩了过去,郇瑾警觉性不差,下意识地避开了允僖,却没躲过另一侧不知道何时回来了的傅怀信,允僖大喝一声“大头”,傅怀信跃起就是一个俯拍,一潺水把跳起来想躲开的郇瑾直直地给拍了下去。
郇瑾就这么被按在水盆里劈头盖脸地洗了个透心凉。
偏偏允僖和傅怀信还一人一边,把想跳起来的郇瑾按着“好好地”洗了个好一会儿,然后面目狰狞地哈哈大笑着放开,不约而同道:“好好洗洗脑子吧,郇小二!”
郇如回来叫三个人去用晚膳时,面对的就是弟弟可怜巴巴地蹲在那里,生无可恋地吹着湿漉漉的额发,飘啊飘啊,逗得本来有点生他气的郇如都瞬时消了恼。
郇瑾可怜巴巴地向郇如耍宝求情道:“阿姐,你不在,他们两个打一个,欺负读书人,弟弟我被按着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我好惨啊呜呜呜。”
“你算个什么读书人,”郇如狞笑着拧了郇瑾的耳朵一把,嗤笑道,“你也就是个‘毒’书人,郇阿瑾,你也不小了,让姐姐我省点心吧!起来,别装委屈装可怜了,来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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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华殿内,二皇子允晟屏退四下,待屋内除了他只剩下了默不作声地跪在地上的傅怀让一个,这才缓缓地开了口,郑重地问道:“让哥儿,你今天这么做,其实是对我心存怨愤的吧。”
傅怀让冷冷地笑了一下,讥诮地反问道:“殿下,草民能对您心怀怨愤么?”
二皇子允晟闭了闭眼,沉默半晌,才艰难道:“我不知道,你竟然那么地喜欢郇氏……既然如此,你为何当初一开始不告诉我呢?”
“您不知道,您不知道,哈哈哈!”这句话却是稳稳地踩中了傅怀让心中那个隐忍多年的痛点,顿时引得他疯狂地大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咬着牙狰狞地反问二皇子允晟道,“殿下,我那么地喜欢郇氏,我对她是一见钟情!”
“我喜欢她不是一天两天,甚至不是一年两年了,所有所有的人,甚至连永寿宫里皇贵妃娘娘都知道了,您现在告诉我,您不知道?您不知道哈哈哈!”
“您是真的不知道,”傅怀让绝望地反问二皇子允晟道,“还是从来从来,就没把这些东西放到心里过呢?”
“殿下,我喜欢郇氏,我在您见到她的第一回就告诉您了,”傅怀让哈哈大笑道,“您是不记得了,还是压根就没往心里去记过?”
二皇子允晟一时哑然,站在那里沉默了许久,才恍惚回过神来,确实是有那么一回事的。
“既然如此,”二皇子允晟艰难道,“你为何在当初选妃时不说出来,如果你告诉我,你是喜欢郇氏的,我就不会……”
“我能怎么说?我还能怎么说?”傅怀让痛苦地大吼道,“她去参加了您的选妃宴,皇后娘娘选了她,在我得知的时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我还能怎么说?我再跑去皇后娘娘面前,告诉她我心系郇氏好多年么?我是嫌她的命太长了么?”
“殿下,做人也不能太自私了!忠君爱国,是,忠君爱国,从小到大,大家所有人都是这么告诉我的,曾祖、祖父、父亲,所有所有的人,都告诉我,要一心一意地效忠您!”
“可是您呢?我贴心贴肺地效忠您,可是在您那里,我又算得上个什么玩意儿呢?你现在告诉我,说你不知道,你竟然不知道我喜欢郇氏哈哈哈!”
“殿下,大家所有人都不容易,是,您是君,我是臣,为了您无条件无原则地奉献忠诚,奉献自己,是我该的,可是您至少至少,也多少回头看看身后我们这些人吧!”
“大家谁都不容易,没有谁生来就是活该为了另一个人无底线地妥协退让的,就是孔圣人都还知道‘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呢!您既然定了郇氏,我身为臣子,我怎么开口跟您抢,可是您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地对她呢?”
傅怀让眼圈通红,想到当初父亲镇南侯世子在祖宗牌位之前骂他那句“被你喜欢,被你惦记,就是她郇氏最大的不端与过错”,痛苦地眼泪都落了下来,指着二皇子允晟痛骂道:“是,您可以说,您在杞县,您不知道,您永远都不知道,您永远都有道理,错都是旁人的,您永远都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