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写方子时,平阳才发现卉紫写的汉字不太一样。但虽不同,拼在一起也大致能懂。最后为准确起见,改由卉紫口述素心执笔。
“卉紫这一手字,从何处学来?似是汉字,却又完全不同。”平阳公主问。
“我原本是懂汉字的,眼下这些是夫家落败后,在山上生活时学的。我躲入深山,被一个好心的老婆婆收养,老婆婆家中藏了些奇怪的旧书,我原本也是看不惯的,但几年下来也就懂了。这些个养生常识、按摩手法、人体穴位,也是自旧书中所得。”卉紫笑答,她不觉的平阳公主会起疑。山中老婆婆,还有奇书,非隐士即仙人。以古人的迷信程度,大概以为卉紫得了山人真传。况且卉紫所写的,很明显也是汉字,只是写法和字体不同,不算反动。
“这奇书中,可曾言他物?”平阳好奇道。
“多了。”卉紫一笑,“从历史传记至市井杂谈,从医术养生至庖厨美食,内容繁多。”卉紫道。
“那——”平阳公主眉目一转,道,“如今这边关大乱,卉紫参考这古书,可有相关见解?我大汉,是攻为上还是守为上?”
卉紫闻言一顿,心下糊涂起来,公主此时问这问题,究竟意在考察卉紫所言虚实还是真正想听她见解?
此时汉室最忌讳妇人参政,难道平阳是在考验她妇德?
眼见平阳正期盼地看着自己,卉紫犹疑了一番,缓缓开口道:“若说这用兵打仗之事,我本是不懂的,且女儿家本不应参与此事……但我觉得,还是攻吧……”
平阳垂下眼睑掩住眼中闪过的光芒,复又抬头道:“姑娘何出此言?”
这——卉紫咂咂嘴,边回忆自己曾经读过的书,边道:“——自高祖陛下至文帝景帝陛下这些年国家休养生息,已经囤积雄厚的财力与兵力,且当今陛下善用策略治国有方,军中又有奇才,不必再韬光养晦妥协相让;当下边境屡受骚扰迫害,百姓对匈奴积怨颇深,此时若欲扬国威,必得百姓全力支持;若不行事,只怕会令万民失望。故而——眼下——正是反攻的大好时机。”好么,可算背完了。
平阳闻言略显意外。原本她以为眼前这姑娘的答案只有两种:要么对皇弟歌功颂德;要么就是言明安守妇道不予讨论。平阳思忖了两秒,开口问:“军中奇才所指为何人?”
卉紫没想到平阳关注了她这一句话,一时竟不知怎么回答。若答得出,那自己是如何了解到军中这些人事?若答不出,岂不是挑明刚才自己是信口雌黄?
见卉紫低着头目光闪烁,平阳宽和地一笑,“不碍的,你可以直言。”
卉紫低头微微一顿首:“公主,实不相瞒,年关夜我曾不顾琪儿劝阻闯入远香阁,只欲一睹人们口中所说的军中奇才。”
“你指的是卫青?”平阳公主掩面一笑,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泛红。
“正是他。”卉紫低声道,“此外……这个,这霍侍郎也将前途无量。”说罢,卉紫连忙叩头,“卉紫无视家中规矩,还请公主责罚!”卉紫说罢,心里忐忑起来。她弯腰匍匐在地,根本看不到平阳的表情,自然不知她会作何反应。表面说的大义凛然主动请罚,心里却是底气不足。
平阳公主深深打量了卉紫一番,心下有了一丝盘算。她一挥手,和善的笑容再次挂在脸上:“念你初犯,下次可不容了。”说罢,便执手扶卉紫坐起,她细细摩挲着卉紫左手的胎记,轻声说:“让我仔细看看。”
卉紫并未排斥。小时候觉得这块东西又黑又丑,一直求着父母带她去弄掉。但有个看相的老奶奶说这是命数,拿不掉。长大后,卉紫便很少在意了,反正没有长在脸上。而且这胎记越长越奇特,最后竟越来越像动画片孙悟空脚下的腾空彩云,云卷纹理都很清晰,反倒显出一丝特别与神秘。
正想着,平阳公主松开卉紫的左手,翻开卉紫右手掌心,细细查看着掌心纹路。